公元1921年6月29号,距离建党日(虽然是后来定的)只有两天,这一天是农历的5月24。曾经我为这一天骄傲,因为奶奶在这一天降生,与党同生;现在我却万千后悔,因为奶奶病了。如果我不是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如果我不是常年回不了几次家,那么我一定在村子周围找个人嫁了,那样我就可以很经常的去看奶奶了。如果那样我可以在早晨给她送碗汤,傍晚送几个水饺。而今我每次回家不管买多少东西,对她来说或许知道是我疼她但不一定是她需要的。我最后悔的就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吧,每次去看奶奶,她都是着急给我做好吃的,而懂事却没有克制力的我总是去旁边大娘家看电视,告诉奶奶等会儿我回去做饭,等我再回去时,饭已经做好了……如今工作了,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奶奶的耳朵也更加不如从前了,所以我和她说的话也就更少了,但是每一次她都会说好几遍,说我瘦了,是不是吃不好,是不是累。其实奶奶除了耳朵背以外,身体并没有大病,所以我一边骄傲着奶奶已经90多岁了,一边还觉得时间还有很多。
很小的时候,我们家距离学校比较远,我曾经跟着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印象中,就是和奶奶围坐在炉子旁,烤着手,烤着地瓜,烤着瓶子,等睡觉前装上热水取暖,那时候的瓶子还是比较稀罕的,而爸爸是医生所以我们相对不缺。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奶奶而记忆中永远飘着香香的地瓜味,还有爷爷种的大地瓜。当我们围着炉子取暖时,爷爷总在不远的旁边,把最暖和的地方留给我和奶奶。
也就是在奶奶那里住的那段时间,那么小的我也因为好奇或虚荣哭闹着和奶奶要了根项链,人生中的第一根项链,曾经在抽屉里放了很多年,如今已经没有了踪影。
最深的触觉就是当我感冒头疼时,奶奶轻轻为我按摩额头的手,是那么舒服但也伴随着很粗糙的质感,也就是由于劳累而变得粗糙的那双手而不是那种舒服至今尤在我额头甜蜜环绕,好想再让奶奶抚摸一下我这不再光滑甚至快有皱纹的额头。
记得几年前的一天我偶然发现奶奶有耳洞,我就想象着等我结婚时给奶奶买付耳环,虽然我知道年事已高的奶奶戴着可能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就是想买,想亲手给她戴上,看着她高兴的笑容……可是我婚结的很仓促,什么都没买,什么都没买,谁都没给谁买。虽然我很疼她,可是和她对我的疼爱而言我付出的实在太少了,一直为学业为工作而忙碌,心里的惦记也很少付诸实践。
曾经我会一个人静静地想奶奶,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孤独。小时候,我们家族大孩子多,天天围着奶奶转,等大了,都出去上学工作了,她身边的人少了,也就父辈每天抽时间去看看奶奶有没有需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逗留。曾经很多次,奶奶每年都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会很高兴,因为我们特别是爸爸可以用最喜欢的方式来敬孝道,那时候我是多么骄傲,80大多的奶奶比我吃饭都多,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奶奶的资本。妈妈这几年身体不好,从去年奶奶去我们家住的时间少了。爸爸妈妈和叔叔大爷们都想接奶奶到家里去住,奶奶就是不愿意,就是要自己住。对此,大家都很生气,其实说白了是心疼奶奶。其实,我们都知道,奶奶宁可让父辈们不高兴也不去家里住,因为她知道妈妈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她。所以,每次去看奶奶她总是问***身体,总是千万年般嘱咐不要妈妈劳累,就在昨天,如此病重见到我时还是嘱咐不要妈太累。
我不是诅咒自己,我觉得我能活到92岁的几率比重彩票还要低,所以我更加觉得奶奶伟大,不仅仅是年龄,更因为如此高龄还自立,还倔强着独立生活,还依然思路清晰,与所有人为善,还依然为家里的每个人操心、担心、牵挂,虽然这样的牵挂让我们心疼,甚至由此“反对”她。
从学历上来说奶奶是文盲,她只是一个旧社会走来的跨世纪的老人,但是最最难得的就是她从不重男轻女,这并不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男女都不缺,而是她真的在思想深处就觉得男女平等。她平等的爱每一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怎样的秉性,在她那里从来不会说子女的不好,孩子就是孩子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待遇。
奶奶是一个勤俭惯了的人,记得爷爷在世时,家里的好吃的奶奶都不舍得吃也不舍得让爷爷吃,都是给我们这些父辈和孙子辈吃,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年的月饼,一直不舍得吃,最后已经坏掉了但又不舍得扔掉,奶奶和爷爷自己偷偷地吃。小时候也是很喜欢去奶奶家,因为奶奶总是给我留着好吃的,即使什么都没有,她也会想尽办法给我们做。那印象中的冰糖山楂,红豆地瓜汤,长豆角,蒸苹果,不知什么食材做的窝窝头……
以前我也会做梦,梦见奶奶生病之类的,就会给家里打电话,可是这次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在一瞬间得知奶奶病得很厉害。就是这样她见到了还是一直在说不让走,让吃饭,还心疼地说给她买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其实我很汗颜,即使花再多的钱,她能吃多少,如今饭量已经很小了,而且买的东西她也不是样样都喜欢的,可能是对物质没有要求惯了,所以买的很多东西她都不吃。
记得以前姐姐给她买过保暖内衣,她不舍得穿,不要;我也给她买过好几次衣服,曾经她一直不穿,妈妈还挺心疼地生气,后来穿上了却很长时间不舍得换,每次见了别人都说是我买的,每次见了我都心疼我花钱。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因为三天后就要放三天的假,我就可以回去看她,即使她没有多少力气和我说话,即使她累了以后不认识我是谁,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奶奶的生日了,我还想像以前的每一个生日一样给她买一身衣服,我也想给她买一副耳环。老公曾经说到泰山上给奶奶买一副拐杖,我说不用,不是我心疼钱或什么不买,而是我知道如果买了那又是让她心疼我的一个心结。
记忆中没怎么听奶奶说过以前的事情,说的很少,而且我都不知道她说的那些人是谁,因为已经不健在几十年。现在好想听奶奶讲讲她经历的事情,她经历的中国历史。她知道建党时的情境吗,或者不是很清楚那些细节,但她一定知道三年自然灾害那些苦难,一定记得毛主题去世时全国一片哀悼,一定记得唐山大地震时她对同胞的祈祷。
我还想很多,还想很多,我还想每次走时奶奶都远远地送很远,我已经很久没在奶奶家和奶奶一桌吃饭了,还想坐一起吃饭。记得今年过年时,奶奶是在床上吃的,当时我挑了满满一大碗好吃的端给她,而她只吃了一点点。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吃的少了,背也更陀了,人更瘦小了,就那边一点点体格,像个孩子一样。一直记得奶奶80多,奶奶高寿,如果能回到奶奶80岁,85岁,哪怕86、87、88、89……也好。奶奶应该是一辈子只去过莱芜,再有就是淄博,也就方圆那几十里,如果奶奶身体还健壮,我真想可以让她来济南,我知道她不喜欢车水马龙,但是她一定可以非常的高兴,来到孙女的家里。
像这样的奶奶是幸福的。四世同堂,现在全家35口人,没有一个不尽孝,一家和睦。一生没有仇人。全村人都敬仰她,她也善良的对待每一个人,从来不说别人的一句坏话。一生没有大病,直到92岁还能自理甚至照顾别人。我只想时间可以静止,或者倒流,我可以静静地偎依在她的身旁。
我想,我想,我想……
如果有人看到此文,请向善良致敬,向一位老人致敬,向亲人致敬,请帮我一起祈祷。请求上苍再给我几年实现愿望的时间,虽然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请给我忏悔的时间,如果……可以……
静静地不要打扰。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