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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一枝梅

                   陈蕙卿

  因为是闰月，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才二月四日，农历腊月十六，就已经立春了。行走在城市间，尚未感觉冬的严寒，便已被早春的暖意融馨了生活中的每一天。

  适逢周末，读高三的小女返家了，谈及刚刚结束的又一轮理综考试，言语间似有担忧，又念及为时不远的六月高考，小女的神情中更多了些许忧戚。虽然说了许多宽慰的话，但那种百万大军过独木桥，万千家长跑万里长征的滋味，一直感同身受，所以我也被染上了些许的忧戚。

  夜渐深，小女依旧伏案做着她的课业。我轻轻推开家门，下了楼，室外一片暖意扑面而来。如水的月光，自浩瀚天宇潇潇洒洒而下，将尘世的喧嚣和冗杂，揽入它的纯净与安宁。小区是如此的静默，微风轻抚在月华明亮的幽寂之中，高楼飘逸，树影婆娑，小径幽深，溪流潜语。远远近近，一辆辆或白或黑或红的私家车如休憩的卧龙，绵延着月色，蜿蜒在楼宇之间，脊背上闪着深幽而神秘的光泽。

  信步走过一座木制的小桥，溪流在耳边悄然细语，间或泛起清凉的水气，萦绕在鼻息间。神情稍显惬意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幽深的夜色中弥漫，与水气交融，沁入心扉。于是，寻香而去，于盈盈一水边，闻得香味的发源地，原是一枝梅树——枝瘦叶枯孤立于荒蓬乱草之间。很是惊异，如此形单影只的枯梅如何会有这般清幽的芳香？果真是北宋诗人林逋《山园小梅》里“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情景，重现在眼前了吗？

  嗅着芳香，带着疑虑，近看这株枯梅。刚入早春，梅树枝枝桠桠的表皮粗黑不平，节与节之间褐色如堵，细若草茎的残枝突兀着，自上而下看不出一点生命的绿意?？墒?，那沁人的幽香确系发自它的枯干残枝。月华如水，视线一直在梅树的枝桠上浏览，换一个角度，昏暗的眼前忽然亮泽了。一只似朵非朵的梅蕊居然存在于两条梅枝的腋间，暗香正从它似绽非绽的花蕊间盎然流出，滋漾四野。再一细看，在这一枝梅的四周，所有看似枯枝的枝枝条条的顶端，也都是绒苞透着芽白，芽白辉映着朗月，苞尖上潜孕着斑斓之色。

  却原来，早春的暖意已将冰冷的土地松润，将梅枝的内里催绿，将怡人的芳香送给了俏皮的一枝梅，不经意的早春时节，梅树已暗显生机了。月光下，眼前的梅树哪还有满目萧瑟，哪还有半点凄凉？那一朵朵掩映在枝桠中的绒苞，分明是一树待绽的春梅，一树生命的盎然，一树醉人的芳芳。其“色”“香”“韵”在月色的光华里，已然风情万种，于早春的“众芳摇落”中“独”自“暄妍”，且“占尽风情向小园”了。

  早春一枝梅，是如此的富有诗意。念想起小女和自己的担忧，不由得心有释然。其实，人生就像这早春的一枝梅，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必太在意你的生长环境，不必太在意你能否有暗香流动，不必太在意你是否会开花，更不必太在意你是不是那朵最具人气的花魁。只要有春风，你就会有自己生命的花蕊，就会有自己独有的芳香，就会有自己花开的时节。静待花开的时节，原本就是生命幸福的守候。

  却原来，浑浊萌芽中，道已存在。

  回到家中，夜已深沉，小女已入睡。捡拾起小女散落在地板上的理综试卷，轻轻叠放有序。将一轮明月拥入怀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2015年1月25日夜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