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我一直在赶往回家的路。我现在所有的奋斗,只是回到程樊村的怀抱。
一条路走到老时,坑坑洼洼,走在路的人离开的已经太多了。但一个人留下的脚印走不掉,即使风吹掉了,我们无法肉眼看见,它还是依旧飘荡在空中。脚印是一个人身上树叶,在秋风来时他们会离开人体在时间的长河中飘扬零落。它飘的越来越远,甚至落在山脚下或者江河中,但它一直存在我的心中。我站在远处回忆往事,可是脚又在梦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许许多多奋斗的目标无望和我们看淡的时候,故土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前方。无论前方有很多的艰难险阻,我归心似箭,再也无法阻挡。
当年我对村庄感到无奈。尘土在狂风中飞舞,落在我的头上,衣服上,甚至直接钻进我的嘴巴。我理理头发,拍拍身上的尘土,却管不了进入嘴里的尘土。他直接进入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旅游。当年村庄贫穷落后,我整日饥肠辘辘,虽然我整日奔忙在田地里,却无法填饱我的胃。于是,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留恋。
但从离开程樊村的那一天开始,我对故乡态度慢慢在转变,就如同坐标体系中斜率一定的直线,时间和思念成正比。
我用了这二十多年的时间,走遍了我们国家的任何一个省份,甚至到过国外的几个国家。每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身心备受煎熬。每一个晚上,我想起了回家的路,那里才是内心最为放松最为愉悦的地方。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才真正有这种想法,也许就在十年前,总之心里潜意识形成了。
我曾经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迷路了,当时已经筋疲力尽,我没有力气继续前行。原始森林中没有明显的标志,每一棵树都长的那么相像。路就更不用说了,走的人太少了,根本没有形成一条像样的路。我简直崩溃了,毫无目的地在树林爬行,最后还是碰到一位黑人带我回到了营地。惊魂之后,我想起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想起是延伸到程樊村的那条宽阔大道。
看来,我的内心深处寻找的那条路,也就是如何重新走回程樊村!想想原来的诸多追求,都是海市蜃楼,都是空中楼阁,回家的路才是我真该走的。
从初中到高中,每个暑假我都在程樊村的周围奔波,主要是在建筑队的工地上当小工,搬砖、和泥沙、勾灰缝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当然还有的时间就是帮父母忙碌在棉花田里。当时我还是希望自己就是这片土地上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着院里那几间破房子。我在这片土地上成家生子,每天行走在程樊村的大街小巷。烦恼的时候,大醉不醒。高兴的时候,彻夜狂欢。邻居家过事,可以去帮忙混吃上一顿好饭,末了还给自己的孩子带上一个夹了菜的馍馍。逢到孙吉赶集日,带上老婆孩子逛逛集市,下一顿馆子吃一顿食堂。这是我那时自己设想的生活方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还记得,我初中毕业后,碰到一位本家做木匠叔叔,他看到我还有这方面的特长,希望我跟着他学木匠。家里人问我去不去,我自己拿不定主意,站着不说话。后来我还是继续读高中,并没有走入那个手艺的行业。要不然,我还是会继续留在程樊村,守候着那片热土。
我终究还是远离了这种生活,但这种生活是我现在极力追求的简单生活。商海中我呆不住,公司职员我也不干不长,只是想回归内心的淡泊平静,想回到我最初设想的简单生活。是生活,是经历让我心里得到完全平复。近几年我迷茫徘徊,孑孓不前,犹豫不决,总在寻找自己前行的方向。现在,难题迎刃而解,程樊村在召唤我,故乡在等待我的回归,至少可以弥补我对它多年的亏欠。
想想,我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家才是我心灵的栖息之所。
在农闲的冬日,那一段土墙下,我们一排地晒着太阳。偶尔一阵狂风吹过,带来了漫天尘土。抑或是看乡村的客车从我们面前穿过,迎来新的客人和送走要远行的家人,看他们欢欣鼓舞热情拥抱或痛哭流涕难分难舍。要么直接坐在岚下,穿一身厚厚大棉袄,黑粗布会把太阳的热留住,直接传递给我的身体。手圈在袖子里,眯着眼,想说就聊会,不想说就靠着墙根睡会。悠闲自得,哪管时间的流逝。到了饭点,不想回去就不回去,站起身来伸手摘几颗酸枣,也能顶一会饥饿的了。反正无事,一天的时光全都可以在阳光照射的墙根下打发掉。比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更有情致多了。
但这种想法影响不到我的女儿。只记得有一年春节带女儿回家,女儿学着他爷爷的样子经常双手笼在袖子里?;氐匠啥己芫檬奔?,女儿还是有那种习惯。看来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完全会受气候环境影响,许多生活方式和习惯随当地人了。我希望女儿像我一样对程樊村有着深厚的感情,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小时没有长久生活在村庄而形成的深厚感情,那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
我的心还是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原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我的心也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多年,我想我以后还要继续走下去。
脑海里千百次浮现,心里千百次谋划,梦里千百次萦绕,我再也走不出对故乡的思念了。程樊村牵着我的衣襟。那个村庄的人朴实厚道,让我时常想起。那个村庄的空气丰富纯净,让我眉清目秀。那个村的老戏台,让我心情激荡。那个村庄的土地和土地上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牵引这我的味觉方向。那个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羁绊。
现在,程樊村前面的那条大道,是一条康庄大道,我正走在上面。回家的路越来越近,我的心情越急切,内心越来越舒畅,幸福感越来越满。
2016年11月10日夜于成都家中
2016年11月13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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