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校园在夜半两点的灯影里,静的让人憔悴。
夜风缓缓地抚摸过梧桐树的叶梢,把影子拉得如同缠绕在我们心底的思念一般的绵长。那些不被目光所能企及的暗里,液状的露一点点汇集成晶莹,在一叶嫩白上滑落,湿了一地的硬白。
这个夜晚,星星和月亮都不肯睁眼了。
月光花没有开,狗尾巴草在宿舍楼前的荒草里睡着了。白杨树是个孤独的守望者总是在清寂里站的笔挺,依如那种参天的形象。
我们躺在黑暗里的床上,躺在一片悲伤过后的悸恸里,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记不住。只觉得黑暗里有只手掐住了脖子,就要窒息的时候,又没有了。然后是静,那种可以清晰听见卫生间里滴水声的静。连一些屋角缝隙里的油虫的爬动声都会钻进耳膜,我不想说又出现了幻觉,也不想说是种错觉??墒呛诎道锞陀新忠位厣?,那仿佛就是一种寂静里的漫步,一阵阵的有,一阵阵的没。
那时候我们也弄不清自已是清醒地还是迷糊地,总之是处在高度思维的混乱中,感觉来得实在太快,思维跟本跟不上这种节奏。许多的时候是思维来了,感觉已经过去了。而另一种感觉很快的又插了进来。
这种状态的经久持续让我们转展反侧,无法入眠。上下铺在寂静中发出吱吱嘎嘎的尖叫声,这种尖叫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它就像是儿时的我们对黑夜的恐惧一样显得不可名状。
黑暗中一根火柴划过硝纸的火光,刺痛了我们的眼,这种瞬间存在的光明,又一次让我们感悟到黑夜比白昼更真实的景象。无数个景象在似睡非睡中被放大了。
四周的天际间翻滚着夜色,我们能感觉到足球场那么大的一片阳光。在那些光的边缘落雪和蝉躁同在,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很长时间都停留阳光下,阳光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欢快的流动,他的微笑如同和煦的春风一样张扬。然后景象开始摇晃,少年在阳光下逐风奔跑,脚掌有力的蹬在泥土里,随着脚步的起落,泥土和青草象被犁过一样的翻卷开。
无数的蜻蜓突然就出现在黑暗与光的边缘,随着少年的奔跑蜻蜓就似炸窝的马蜂成群结对的奔向了阳光,在那一片光彩夺目的耀眼里,死亡如同雨落般至天而降。
我们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喉咙中仿佛有种咸腥的味道,一大团的粗麻缠紧了我们的声带,我们在绝望中空洞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呼喊声。
而那个阳光下的追风少年也宛如落进了慢镜头,在光的黑暗边缘他努力的挣扎着,痛苦得就像撕裂的那种感觉一道道在稚气的脸上堆彻起来。那个暗的边缘仿佛有道质的阻拦。少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冲破阻碍。这样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少年的表情随着后退而逐渐模糊不清,而那道就像犁过的翻卷在少年的脚前不断的愈合,飞落的蜻蜓之骸,铺满了那道翻卷。
一双孱弱的手就这样伸进了梦里。其实梦里我们更能实现自已的愿望,竟管是那么的缺乏真实性,但只要一闭上眼一切都可成真。
相见为何那么难,难到起点又回到了终点。
那是个人的悲哀还是群体的悲哀,或许我们要的并不一定是最后的相见一面。
在黑暗中努力的睁大眼,努力的不再悲伤。然后在点燃的星火飞舞里去看看那个兄弟离开的地方,在一方故土的宛如隔世的祭奠里说声:兄弟,保重。
也许这才是我们所要的或是想做的。
命运总是和我们开着无谓的玩笑,却一不小心成就了我们生与死的相望,阴阳两隔。只有等到记忆如灰烬的时候,才知道你是砍在胸口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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