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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居附近有兩棵古樟。

   一棵是本地土生土長的香樟樹。小時候，到縣城總是要在它的下面稍事歇息。旁邊有一口古井，水流清澈見底，入口如飲瓊漿，甘冽清涼。樹上樟樹籽結(jié)得很多，有小鳥在上啄食，偶爾有籽跌入水中，發(fā)出“嘭！”的一聲，清脆悅耳。籽粒躺在井底的青石上，就是站在井沿邊也看得一清二楚。偶爾有人擔(dān)著水桶來汲水，水滿桶后，就窈窈窕窕地離去。這樹有些年份了。40多年前它就這么大，長在田野中間，水井旁邊。

   幾年前，城里搞建設(shè)。這棵樹所在的地方，成為新區(qū)。推土機(jī)“嘩嘩”的開過來，把小山變成平地，把田園變成廣場。土埋得齊腰深。也許有人看中了這棵古樟的價值，便有意留下一小坨地方不填土，讓古樟留了下來。留下來的古樟四周全是渣土的世界，只有上半身能夠見到陽光，呼吸到新鮮空氣。樹蓋伸展的地方，大部分都成了混泥土和青石地面。落葉歸根，難；吸收陽光雨露，難。這樹，只得茍延殘喘。

   另一株是大樹進(jìn)城時移來的香樟樹。不知來自何方貧瘠的土地。它根部包著厚厚的本土，樹干纏著一圈又一圈草繩，樹冠被砍去枝頭上包著白色的薄膜。種下后，四周有木桿支撐，上面架著黑色的網(wǎng)狀大棚，常有園丁來培土、施肥、澆水，受人尊敬，受人呵護(hù)，享受城里的榮華，享受城里的陽光、空氣和雨露。第二年，在樹干上長出細(xì)嫩的枝和嫩黃的葉子，成了一株干大冠小的香樟樹。再后來越長越大，越長越蔥郁。

   這兩株古樟，一株是土生土長的，一株是外地移民來的。由于受“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等思想的影響，加上求富、求變心切，移民來的那株古樟受到的待遇，比土生土長的那株要好得多。可以享受“招商引資”的優(yōu)惠待遇，可以享受公安的掛牌保護(hù)，可以享受“土地全送、稅費(fèi)全免、服務(wù)全程”“三全”優(yōu)惠政策，成了大婆娘的兒子。于是活得有滋有味，長得枝繁葉茂，綠油油，青嫩嫩，全沒了老氣橫秋、夕陽西下之狀，有的是枯木逢春、返老還童之態(tài)，那風(fēng)光，那狀態(tài)，羨煞了不少土生土長的古樟。而那土生土長的古樟，生存環(huán)境相對差一些。地要自買，稅要預(yù)交，收費(fèi)就高不就低，服務(wù)人前矮三分，陽光少照，空氣少吸，半截入土，奄奄一息，垂暮之年，茍延殘喘。小婆娘的兒子，不挨打就算幸運(yùn)，哪還有出頭之日？還有，環(huán)衛(wèi)工人清掃的垃圾倒在樹腰，散步行人的唾沫星子吐在樹腰，失事的車輛不時地撞著樹腰。這古樟還能活嗎？

   果不其然。我散步時發(fā)現(xiàn)，今年春天那外來的古樟長了很多新芽，越來越茂盛，土生土長的古樟再也沒有長出新葉，只是伸著光光的枯枝，向上帝禱告，不知它說了什么。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