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捕麻雀
來源:作者:朱玉富時間:2012-12-10熱度:0次
圓圓的米粒雪漸漸變成片片飛舞的雪花,在風(fēng)中打著旋兒飄灑。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從西邊院墻上低飛著掠過院子,落在天井中間的一垛柴禾堆上。其時,那兒已經(jīng)有好幾只先到的麻雀,站在柴垛頂上向院子張望。不知是聽到了屋內(nèi)奶奶碰到的馬扎聲,還是受到了飛掠而過同伴們的驚擾,磨盤上兩只覓食的小麻雀也跟著撲楞楞飛起來。一只落在東屋的窗臺上,一只落在院中的晾衣繩上,一蹦一跳,蕩千秋似的,晾衣繩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幾跟滴晶瑩的水冰琉璃,一點 。那只麻雀的調(diào)皮加速了冰琉璃的擺動,繩子輕顫,一根根冰簾被摔的七零八落,與消融的雪水匯在一快一起融進大地。
雪越下越大,少頃,對面的屋頂就變得白茫茫一片,門前石榴樹黑枯的枝條鑲上了一層毛絨絨的白邊,涇渭分明,給人以強烈的線條感。地面上的積雪將先前融化了的雪水捂蓋得嚴嚴實實,給行人設(shè)下埋伏。柴垛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麻雀,大概有十多只。在寒冷的風(fēng)雪中顯現(xiàn)出無奈的絕望和茫然。
麻雀是農(nóng)村里最多的飛禽。不管是冬節(jié)還是夏天它們都會結(jié)幫結(jié)伙地聚集在一起,漫天飛舞,半成熟的田間地頭,房前屋后到處可見它的身影,小時候,是麻雀唧唧喳喳的聲音陪我長大。
它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同吃,都吃地里的五谷雜糧,也有蟲子{人是不吃蟲子};同住,都住在一座房子里,人住房子,它住屋檐下;同勞動,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它比農(nóng)民起的還早。天一蒙蒙亮,它就開始叫個不停。雖然它和農(nóng)民很親密,但一直不是農(nóng)民的好朋友,好像農(nóng)民并不喜歡它,愛叫它“老家賊”。在我的老家沂蒙魯中,如果誰說話大聲點、而且沒完沒了,人們就叫他“老家雀子{qiao,三聲}”喳喳的叫喚,很有些不雅。這還不夠,人們不但有意的污蔑它,還想方設(shè)法的撲殺它。雪后,那綿綿的白雪裝飾著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這倒成了捕殺麻雀的最佳時機,因為這個時候田野萬物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20世紀60年代末,正是大躍進時期。人們公開的向它“宣戰(zhàn)”,把它定為“四害”之首{四害指麻雀,老鼠,蒼蠅,蚊子}。全民動員除“四害”。正在讀小學(xué)的四哥每學(xué)期都要交上十幾只老鼠尾巴和十幾對麻雀腿,每個人都有除“四害”的死任務(wù)。聽說把麻雀定為“四害”之首的主要罪狀有二:一是它禍害糧食,與人爭食,你想,那個年頭,連人都吃不飽,與人爭食那還了得;二是它破壞房子??梢舱媸牵缓腿魏稳舜蛘泻?,強占民房,還不給房租,并且在人的頭頂上屋檐下壘窩傳宗接代,繁衍子孫,就更增加了人們對麻雀的仇恨。這些罪狀,十惡不赦。故群起而攻之,因此人們想方設(shè)法的大量撲殺。
后來隨著歷史的進步,人們逐漸的認識到它是益鳥,開始保護它了。但是當時,我們這些小孩子最愿意玩這種撲麻雀的游戲
傳統(tǒng)的撲殺方法,在那科學(xué)并不發(fā)達的時期,大體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捕麻雀方法:用鐵夾子夾。每當冬天來臨,大雪封山,麻雀不能在大地里巡食,就都集中在村子里和人們一起“貓起冬來”。這時,人們在院子里清掃出一塊空地,撒上些谷秕{bi}穗子,放上幾盤鐵夾子。再用土和雪混合在一起,把鐵夾子掩蓋起來,只露出一朵谷穗,吸引麻雀來刨食,如果麻雀警惕性不高,經(jīng)驗不足,又貪吃,一口叨在那谷粒上,馬上就會大禍臨頭。鐵夾子一下子就會夾在它的脖子上,麻雀就乖乖地成了人們桌上的美食。
第二種捕法是“支篩子”。支“篩子”是很有把我的一種,也最大眾化的,首先在雪地上先掃出一塊空地,把曬子反扣(一種底部有四方窟窿的農(nóng)用家具,是農(nóng)村篩豆莢、地瓜葉用的一種篩子)。然后再選一個筆直的細木桿拴上繩子,把篩子一頭翹起,用細木桿頂起,靠緊在篩子棱邊,另一頭把線繩扯到屋里。在篩子的底部撒上麻雀愛吃的谷子、高粱。撲麻雀的人,躲在屋子里或暗處緊握繩子。傻乎乎的麻雀,見有食可吃,不一會就飛來十幾只,幾十只。打算飽餐一頓。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群雀們正在群宴,捕者猛然一拉繩子,木棍一倒;反映快者逃之夭夭,反映慢而又貪吃者,就被篩子扣住,屠毛開膛,有句俗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找一個木棍把洗涮好的麻雀串成串,撒上花椒面和細鹽,放在火爐上烤熟,成為小伙伴解饞和爺爺、父親的下酒菜。再一種辦法就是摸,也就是趁天剛黑的時候,拿著手電筒到麻雀睡覺的房檐下的圈眼、大門上的檁條縫隙間和柴禾垛的氈子底下尋找。麻雀喜光,哪里有亮光就往哪里飛,這時候,兩個小伙伴合作,一個用秫秸桿或木棍在麻雀休息的地方敲打,另一個小伙伴把只開的布袋口把手等開啟放在布袋里,這時候受到驚嚇的麻雀會順著手燈光飛到布袋里,當發(fā)現(xiàn)受騙時,已經(jīng)為時一晚,布袋口早已封閉。當然,摸麻雀也有被蛇咬的經(jīng)歷,喜歡吸食麻雀蛋的蛇,往往也還是瞅晚上行動,有時候光顧摸麻雀,正在偷食的蛇受到打擾,伸進圈眼的小手會被蛇狠狠的咬一口,便連哭帶跳的喊娘哭爹。北方的蛇大都沒有毒性,一個月或半個月后“好了疤瘌忘了疼”,又會‘重蹈覆轍’。還有一種辦法是用彈弓打,但這是一種技術(shù)活,一般的只能是把麻雀嚇走,很難瞄準,但也有準頭好的,像外號叫‘叼杠’來勝就是一例,來勝不僅用彈弓打麻雀準頭好,就是打個的斑鳩、鵓鴿和山雞、喜鵲和長尾鳥,幾乎百發(fā)百中,那時候很是羨慕來勝的能力,練習(xí)了好長一段時,一直沒有如愿。日月如梭,時光流逝,童年的時光成為了那時候的最美的記憶。但時至今日50多歲的‘叼杠’仍然代替著他的本名本姓。
記得那個時候,每逢周末的閑暇時光,面對外面的寒冷和大雪,感到無所事事。便憑窗眺望屋外的風(fēng)景。忽見幾只小麻雀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它們似乎在悠閑地竊竊私語,它們時而叼幾下身上的羽毛,時而在樹枝上跳幾下,時而“撲棱”一聲,張開翅膀飛到地下啄食,啄幾下又張開翅膀飛起來,飛到另一棵樹上。它們是那樣活潑,那樣快樂,向人們展示著自己的生機和情趣。宋代詩人楊萬里,曾為麻雀特意寫了一首題為《寒雀》的小詩:“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稍話晚晴;特地作團喧殺我,忽然驚散寂無聲?!苯昵暗脑娙?,竟把眼前看到的小麻雀,描寫得如此生動鮮活,讓人佩服感嘆!我還曾看見一幅宋代的名畫,《竹雀圖》,那是一幅工筆畫,將小麻雀描繪的如此細膩逼真,在當今是極難見到的。有人說“雀”與“爵”音相近。大概是為了符合人們夢想著升官加爵的心理吧。雪后,那綿綿的白雪裝飾著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
在我的故鄉(xiāng),人們通常把麻雀叫“家雀子”,因為這種小鳥總是活躍的人的居室附近,一窩一窩的住在房檐里,或者空屋子的檁條上。夜里,擠擠挨挨地臥在那里。麻雀喜歡集體行動。當谷子成熟時節(jié),麻雀們便成群結(jié)隊飛向農(nóng)田掠食谷物。農(nóng)人們頑強抵御著這場鋪天蓋地的侵略,英勇捍衛(wèi)著流血流汗得來的勞動成果。在田間地頭立了不少稻草人,穿件舊衣服,戴頂爛草帽,拿把破蒲扇,以靜制動嚇唬它們,這種貌似張牙舞爪恐怖唬人的法子終究收效甚微,但現(xiàn)在看來其實很環(huán)保的。當農(nóng)人懊惱于雀口奪食的壯舉難奏其效之際,終于有一天,麻雀被列為“四害”之一,人民舉全國之力對它們進行大肆的圍剿,掏窩、捕殺以及敲鑼、打鼓、放鞭炮,轟趕得它們既無處藏身,又無喘息的機會,直至到飛得筋疲力盡墜地而死。
打麻雀的日子里,村莊里,家家的房頂上,田野里,渠埂上,樹林里,都站著手拿“武器”的人,這些“武器”也很怪:有的是臉盆,用棍子不停的敲打,有的用一根竹竿子的頭上拴上紅布條晃來晃去。都是為了不讓麻雀落在地上,就是為了把小麻雀活活累死。據(jù)當時的科學(xué)家說,麻雀累極了,就會一頭栽到地上,吐血而死。但我童年時在自己的莊稼地里打了幾天麻雀,沒有看到一只麻雀墜地吐血而死的。但我卻分明看到,從大隊部里有好幾輛小推車的麻雀遺體葬身火海!這是怎樣的一個悲?。∵@是麻雀的悲劇,也是人類社會的悲劇。據(jù)當時的媒體報道:僅僅北京市就有300萬人總動員,當天消滅麻雀83294只,全國多少?不完全統(tǒng)計,2.1億。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血淋淋的數(shù)字??!據(jù)老人們介紹說到了1959年,全國發(fā)生大面積蟲災(zāi),好多地方的樹木皆受其害。這才引起幾位敢說真話的科學(xué)家聯(lián)名上書,堅決要求給麻雀平反。身處高位的張勁夫,直接上書中央。毛澤東作了批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蟲?!庇质且宦暳钕拢槿覆沤K于逃脫了滅頂之災(zāi)的厄運。六十年代初,經(jīng)科學(xué)家反復(fù)考證,麻雀活動在人類聚居地區(qū)。只吃少量糧食,其主食是吃害蟲。一場生是好大的運動,原來是一樁錯案。直到麻雀從“四害”的黑名單中刪除,它才活到今天?;厥淄?,感慨萬端。更感到小小的麻雀,顯得可憐和可悲了!
在‘百鳥朝鳳’里。麻雀稱不上珍禽,它不僅身材瘦小,其貌不揚,既無炫目的羽毛,也無婉轉(zhuǎn)悅耳的歌喉。在鳥類家族中不僅極為普通,而且還是個很不起眼的“灰姑娘”。但是,近年來又出現(xiàn)一些人為的禍害麻雀的現(xiàn)象,一連串的毀滅性打擊又接踵而至。讓剛剛安定的麻雀又要遭受“二茬罪”,悲憤加上擔(dān)憂之余,不得不寫一篇為麻雀喊冤叫屈的文字。
近年來,由于環(huán)境的污染,生態(tài)的惡化,航空滅美國白蛾的實際;農(nóng)田里噴灑的各種農(nóng)藥,使麻雀天天處在危機四伏險象環(huán)生之中。另一方面,就是人們永無休止的撲食。那些街頭的燒烤店、市場的攤販,為了滿足食客們的變異‘口?!?,有多少小麻雀葬身火海!為了賺取不義之財,一些人張開大網(wǎng),大肆捕殺,更使麻雀在劫難逃了。僅從以上兩方面,就足以說明麻雀今日之命運了。眼下,麻雀在城里已經(jīng)難得一見,在農(nóng)村也日漸其少,也許有一天,麻雀成了珍稀動物,甚至瀕臨滅絕,那時的人們才會醒悟,但為時已晚。
世界上瀕臨滅種的獸類或鳥類,都是因為它們的貴族血統(tǒng)。你如果是色彩斑斕的東北虎,你的骨頭就很可能被人用鋸子一節(jié)一節(jié)地鋸了賣;你如果是一只白天鵝,你就隨時有被射殺的危險;你如果是一只綠嘴綠腦袋的巧八哥,那么你籠中之囚的命運就將是不可改變的。可是,你是一只麻雀,形體萎縮歌喉也不婉轉(zhuǎn),于是,你被冷落了,冷落使你逃脫了厄運,冷落也使你獲得了生機。你跟這座城里的許許多多的普通人一樣,默默無聞地生存下來,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我們應(yīng)該立即清醒起來,尊重自然,尊重動物,保護環(huán)境,保護生態(tài),愛護我們身邊的生靈。我還要呼吁有關(guān)部門,在決策時,不應(yīng)憑一時的頭腦發(fā)熱,也不能偏信一家之言,而需要頭腦冷靜,兼聽則明。多方聽證論證。真正吸取“全民打麻雀”的歷史教訓(xùn)。把中國的事情辦得穩(wěn)當些,讓老百姓的日子穩(wěn)步提升,
文字寫到這里,不僅使我想起明朝趙南星《笑贊》里的一則笑話:一只鷂子追一只麻雀,麻雀飛入一個和尚的袖子里藏起來。和尚用手把麻雀握住,說:“阿彌陀佛,我今日有肉吃了?!甭槿搁]目不動。和尚以為麻雀死了,便放開手,手一放開麻雀就飛走了。和尚說:“阿彌陀佛,我放生了你吧!”我不覺啞然。面對日益惡化的環(huán)境,保護麻雀已經(jīng)到了非下重拳不可的時候了!
作者: 聯(lián)系電話:15264381169
電子郵箱:zbwbzyf@163.com QQ:1052171498
作者簡介:朱玉富,大專文化、男、46歲,系山東省萊蕪市鋼城區(qū)艾山街道人,自幼喜歡新聞、文學(xué)和攝影,現(xiàn)供職于《淄博晚報》衛(wèi)生健康版記者、編輯。從事新聞工作以來,先后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法制日報》《中國保險報》《中國綠色時報》《大眾日報》《淄博日報》《萊蕪日報》等全國省市近百家報紙發(fā)表新聞、攝影達10000余篇件;在《人民日報》《人民文學(xué)》《中國報告文學(xué)》《黃河文學(xué)》《北方文學(xué)》《廣西文學(xué)》《中國散文》《中國作家》《中國人保》《國土綠化》《齊魯晚報》《農(nóng)村大眾報》《長河晨刊》《黨員干部之友》《支部生活》《中國保險》《中國保險報》《淄博日報》《淄博晚報》等60余家報刊發(fā)表散文、小小說達600余(篇)件。第十一屆《大眾日報》十佳業(yè)余記者;山東省青年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創(chuàng)作的《心中的雨季》《酸澀的葡萄》中篇小說、小說獲山東省五個一文化三等獎和優(yōu)秀獎。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