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凉亭江自流
路已经荒芜了,依稀可见一条石径从蒿草丛中穿过。我沿着这条石径慢慢的前行,它曾是一条有名的官道,是耒阳去郴州永兴的一条便捷的驿路。驿路之下是耒水,在公路未开通前,连接耒阳与永兴最快捷的应该这条水路。从郴州的资兴经永兴直流而下,蜿蜒前行。我所站的位置或许是耒水自永兴至耒阳的中心点吧,沿河而下,直至耒阳县城,不过20公里左右;沿河而上,可至永兴县城,也不过20多公里。它的源头正是现在资兴的东江水库。
我记得沿着这条石径往下流方向而去,不用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一个繁华的渡口——淝江铺。淝江既是一个地名,也是一个河名。它是耒水的支流,在此处两条河交汇,形成一个商埠口。虽然淝江这个地方不大,但在历史中稍有名气。明朝嘉靖年间,耒阳知县周錡开通南至永兴县驿道50里,设置5个铺,就在此设有一铺,名为淝江铺,算是一个驿站吧。风雨几百年,淝江铺并没有因此衰落。1928年,中共衡阳市党组织的创建人蒋啸青同志英勇就义于此。因为该地繁华如烟,处于交道要到,当时国民党政府杀害蒋啸青同志于此,就有着杀一儆百的目的。蒋啸青同志的入党介绍人是毛泽东同志。1945年(民国33年)在该处渡口上演一场抗日战争,狙击日军,战况惨烈,听说两河染成红色。虽说这次战斗仅是衡阳保卫战的一场外围战,英雄不见经传,但在民间也留下一些可歌可泣的传说?;蛐硪蚝拥琅蕉?,山险岩峻,后来为交通便利,公路绕山而行,这里就剩下了这么一段石径驿路,见证当年车水马龙。
我慢慢地走在石径上,脚下的条形石块偶尔夹在不规则的石块中,这种条形石有着明显的人工斧凿痕迹,可以略感沧海桑田,领略已逝去的驿路蹄蹄之声。岁月远去,只见身旁丛丛蒿草在风中此起彼伏,一浪赛过一浪,碧浪中浮着一束束雪白的花絮,花絮柔柔,软软如云,恍如在一片雪域之中。置身这片雪浪里,其实是走在苍山野岭之上。虽看不到苍翠的杉,笔挺的松,玉立的竹,但是时不时的听到鸟儿地脆鸣,草中动物乱串地怪响,以及风刮过草叶的打鸣声,偶尔窝在草丛中的野兔,冲出来绊脚。这时,有几只翠鸟从蒿草的苇杆上掠过,恍然明白路的下面是一条滔滔不绝的耒水,只不过被风声鸟鸣掩盖,听不到哗哗的水声。
走着,走着,转了一个弯弯,眼前突然开阔,蒿草倏然而没,石径陡然而宽,一颗硕大的香樟耸立在前边不远处,树下是一座破旧的凉亭,突兀地立在路旁。一条路由此而去,另一条向此而来,交汇于凉亭旁,成了三叉口,一条从凉亭向河边延伸而去。凉亭里青瓦撒了一地,上面落满了残枝败叶,既有枯樟枝,也有枯死的蒿叶,还有葛藤,以及青苔。抬头看看亭顶,瓦没有剩几片了,上面爬满上藤蔓,正郁郁青青的。墙体是青砖,挨着山体的东边墙已经颓倒,山上灌木枝已经伸进亭内,砖头不见很多,或许倒了很久,已被蒿草、树枝遮掩。南、北两边墙体上,各开了一个门洞,门洞由五块条石构成,两边各两块条石垒砌,一块横搭,算作门框。门框周围的青砖有的已经风化,层层剥离;有的已经缕空,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的伟力,形成一个个空洞,从空洞之中,可以看到,砖是双层的。西边没有墙体,只有一个石柱顶着一条横梁,轻抚石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虽然这些砖瓦不是秦砖汉瓦,但能感受历史那种幽深。
凉亭下是一个渡口。在我的印象中,它曾经是耒阳县城到永兴县城水路轮船的停靠站,一天两班,早上从耒阳和永兴县城分别开出,中午可以到达这里。该渡口非淝江商埠那个渡口,它在1000米外,在当地是名闻遐迩的,两岸住着不少商户,聚着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掺杂着南腔北调。我知道淝江口依然还是那样繁华,那两岸的商户并不见减少,而且因耒中电站的修建,河水的抬高,两岸已经修建了防护提,有着苏州河的风格,家家门前有着几级码头,而且一条宽阔的马路从门前通过,要办事乘船或坐车,都可以在自家门口了。因此,很少有人再走这条石径驿路了,渡口也因此荒芜了。
何不去看看这个渡口码头,心里想着。我拾级而下,发现码头的石级不是条形石块,而是水泥铺成的,估计它的年头不是很长。蒿草向石级台阶挤过来,这个石路似乎仅能容个人穿行,转过了一个小山岩体,眼前豁然开阔,站在石阶上,一条宽阔河面呈在眼前,清波碧浪。沿着山岩边的石阶,漫步而下,踱到了河边,码头格外宽敞,一级级用水泥抹平,虽然个别有着水浪冲击的豁口,也是有型有致的,看来是被人精心修饰过,少了古朴,多了敦厚。放眼望去,河面宽广,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真有点宠辱皆忘。几只鸥鹭浅浅飞,与浪花相逐,却看不到半点帆影,更没有乌蓬舟。一阵风吹来,江面突然多了一些白絮,回头望去,只见岩体上的蒿苇花满天飞舞,似雪非花,却发现岩体上刻着一些字体,走近细看,却发现,一个先人名字,人早已走了,尊讳还在。原来这个码头是先人与村人在一场洪水冲毁古码头之后,集资修缮的?;厣沓ね?,江水自流而去,真是“江宽心更旷,水宁神飞怡?!?/p>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