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梦到家乡的枫林洞,好黑好长,神秘又迷人,大人满脸笑容从齐腰的水中端出一盆活蹦乱跳的鱼儿;还有那汪清清的井,井旁的大桂花树下两条河卵石村道,总是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人儿;更有那一块条石铺就的小桥……童年就这样不小心倒映进井里,跌进溪流,流水潺潺,一去不还。
记得家乡有两个小地名:刘家庄子,椆树底。当然现在没有几个人记得或提出,因为在我懂事后庄子没有了,椆树也砍了。听说院子里原来有两口井,后山园里也没有那条沟。只因为我们的先人做事不怕苦,做人敢担当,种田种到十里外去了,修个祠堂叫文武堂。有人密告朱王,此地临山依水,或有乱臣横世。两个井两只眼,必瞎其一;虎背熊腰,必断其骨。于是得道高人受命朝庭,游说族长,警示乡民,一院两井,屋后有虎,恐有大难。俱惊恐,填了井,挖了沟。于是,也就有了如今的后山园子里的沟,桂花树下寂静的井。
不过,我最有印象还是那祠堂名:又武堂。既然不能太张扬,文武双全,那就改个名,又武堂,老人眉飞气扬地告诉我。现在还常常记得那老人得意的情形,家族的荣耀光环象彩虹样挂在其上空。儿时,我也总想如果井没填,山没挖,我的家里要出好多的将军把总。玩起打仗的游戏来,不自觉地当起了将军,却又不留神给掀翻在地上,灰头土脑,一脸狼狈。
随着回家的次数逐减,家乡的印象愈发清晰。清明布谷,空山新雨,竹笋竞长;炎夏树荫,盘坐石磴,捉猪仔五子飞,清凉一夏;农忙秋收,稻黄蟹肥,光着膀子,挽起裤脚,大河小溪,身影晃动;踩着水田的冰,一不小心溜进了冬天,红红的柴火,烤香了藏在炭灰里的红茹,温暖满屋……
今天,带着孩子走进院子里。屋子锁着,木窗紧闭,青瓦垂落。杂草掩没小路,青苔越过门槛?!澳慊够乩锤缮?,大家都搬到大马路边去了。”碰到四叔说:“下周一我进火,我是最后一户搬出去咯,记得来吃酒?!?br/> 想来,必须回去吃酒,告别的酒,记忆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