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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来源:作者:孙成中时间:2016-01-04热度:0

母亲走了。1928年7月生于山东莒南十字路,2005年8月20日(农历七月初七),走完88载的人生之路。

母亲是家中老大,十岁左右,日本鬼子的据点在临沂,时常到莒南扫荡,她牵着父母的衣襟,常常处在“跑鬼子”的路途中,以躲避鬼子的杀害。

在国民党、五十七军、日本鬼子三方时常在莒南十字路碰撞的年代里,日本鬼子的扫荡曾经让莒南十字路的无数农民流离失所、被枪杀后烧焦,炸死在地窨子等等。母亲和当地众多姐妹们加入了做军鞋、筹军粮打鬼子的行列里。母亲参加了“识字班”,知道了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人民的队伍,这也奠定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加入共产党最早的思想根基。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潘远梅。舅舅们都是“士”字辈,唯独母亲用了这个字。应该讲,是先进思想启蒙了母亲。

母亲十八岁,她的父亲去世,从此,她协助母亲带着两个弟弟艰难度日。

母亲结婚,找的是大户人家,潘家是从草沟来到十字路生存延续下来的,为女儿找一个大户人家,不受欺负,是姥姥最初的梦想,尽管她不当家,只是个小脚女人。而母亲则把裹了一半的脚放了,母亲有一个脚趾趴在其他脚趾的下面,直到终生。母亲依靠这双脚,走在分到的田地上,行进在大跃进的炼铁炉旁、忙碌在文革的稻田里,也奔波在改革开放后帮助二哥联产承包的田野里。

母亲说过,当年与“老东西”一起推土脱坯,建起了自己的三间草屋,而这期间,大姐因无人照看,在太阳下晒成了“黑”妮子。2004年8月,大哥回老家决定为母亲翻盖新房子。2005年5月,母亲五间敞亮瓦房将原来的老屋埋在脚下,母亲笑了。2007年5月,新农村建设,母亲的五间瓦房拆除,母亲说:“道理我明白,是好事,就是心里放不下,看着五间瓦房拆了,我成宿睡不着”。2009年7月,母亲终于从大队得到了楼房,年底住进了装有地暖的三楼,在整洁明亮的楼房里,母亲度过了自己的晚年。

母亲是现代的。她对党有深厚的感情,带头放脚,劝说姐妹们不再裹脚,与男人们拥有一样的权利,让她获得了土地等等,这都是党的恩情。即是晚年,她老人家一直坚持收看新闻联播,从中了解国家的大事小情,也坚信这里的话是党的话是政府的话。八十岁后,她依旧参加大队的支部生活,而且每次都当成一件大事。母亲没有高深的理论,只认实理。她说:这个朝代是最好的朝代,农民不交粮,种地还给钱,共产党就是给老百姓办实事。母亲的现代还体现在对孩子们的起名中。建国前出生的大哥,正赶上农民踊跃献粮食、支援前方解放全中国,大哥的小名就与贡献有关;二哥出生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大跃进年代前夕,二哥的小名自然就与跃进有关,而我和四弟出生在六十年代初那个调整、提高的年代,我们的小名就与增产增粮有关。大姐和小妹的名字也包含着时代的烙印。

母亲是传统的。在那个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岁月里,母亲喜欢从杨门女将、呼延庆、岳飞等民族英雄人物中参悟人生。小时候的我,常常跟在母亲身后,夜里行走在乡村泥泞的小道上,到王殿超家,母亲会为早已等候在农家小屋的人们说一段书。后来,我知道,母亲的故事是从农村大集上说书者听来的,母亲听一遍就能记住。她给四个儿子起的大名分别是“君、臣、忠、良”,这不仅是父母对儿子们的希望,希望儿子们不忘男儿使命,报效国家,更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

母亲是勤劳的。记得母亲说过,有一年,正月初五,家里就没有吃的了。母亲借来十斤麦子,和父亲转圈推磨,烙成煎饼,到县城汽车站卖掉,艰难度日。白天,母亲和父亲一样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回到家,母亲还要为一家人的衣食操劳。1982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64岁的父亲患胃癌去世。在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在我大姐的协助下,完成了我们兄妹四人的婚嫁。为了孩子们的出息,她坚持让儿女们读书,就是吃再多的苦,她也从不抱怨。大哥离开家去青岛读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事,那时候,18岁的大哥是个“整劳力”了,可以为家分担困难。母亲说:上学,有饭吃,有前途。改革开放后,我和小弟先后到大学学习,母亲依旧支撑着这个家。当我们毕业工作后,母亲说:你们读书,赶上了好时候,你大姐和你二哥没有这个福气,小丫也没能读大学。如今,母亲的第三代已经有2个博士,全家有3个博士,2个硕士,专业分布在医学、数学、物理、文学等方面。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常替母亲读大哥寄回来的信。然后,母亲一边说我们一边记,给大哥回信。放学归来,我们常??吹侥盖鬃约涸俅卧亩链蟾绲睦葱?,一个字一个字,不认识的就问我们。后来。我们替母亲读大姐从宁夏随军发来的信,再后来,读二哥在烟台当兵写来的信……

母亲是仁慈的。我父亲兄弟三个,老三小时候和奶奶一起被鬼子枪杀了,父亲兄弟两个就成了至亲的人。一辈子,父亲的弟弟对我母亲尊敬有加。二婶去世早,大舅也去世的早,谁家有事,常需要母亲帮忙,而母亲也乐意前往。母亲拥有三门手艺,一是对儿童的治疗,小儿发烧等病症,找到母亲,她总能想出办法治疗;二是谁家丢了物品,母亲也能算出个方位,这件事,母亲说是跟着四老爷爷学的,深究下来源于《周易》。三是母亲对疑难杂症的医疗案例有很好的记忆力,当遇到一些不好治的病,它也能从记忆的案例中提供一些土方进行医治。母亲一生为多少人看过病,没有统计,但母亲分文不取的热心肠,赢得了无数人的信赖,赢得了少有的好口碑。2015年8月9日,母亲去世11天前,一位老人还让母亲给她的小外甥女看过病,她不知道母亲病重。母亲高兴地给孩子看了,说了治疗的方法。二哥不放心,又电话让小妹验证一下。

母亲是热情的。大声说话,干活不惜力气,干事风风火火,为人光明磊落。母亲一生经过无数事,或喜或忧或愁,她都坦然对待。她一直是热情、开朗的,从未见过她的忧愁。她说:高高兴兴,有啥可愁的。尊老爱幼,母亲做到了,一个本家老奶奶,论年龄和母亲相差不了几岁,但辈分高,母亲总是亲切地喊二奶奶。对下一辈,她也痛爱有加,好吃的总喜欢留给孩子们。二哥家的两个孩子,就是母亲带大的。他们俩与母亲的感情十分深厚。

母亲是永恒的。5月2日,母亲摔倒了,一查是股骨颈断裂。四弟是医学博士,手术时,他就在母亲身旁。在医院,母亲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一个月后回到家,母亲又摔倒了,之后,先后四次住进医院。住院治疗期间,母亲是坚强的,严格按照大夫的要求去做。我和小弟每次从济南回去,母亲总怕我们耽误了公家的事情,说自己没事,快好了。然而,母亲还是走了。2015年8月20日下午3点,母亲离开医院监护室,她的孙子海峰均匀地捏动气囊,将氧气源源不断地送进她的肺里,1.5公里的路程,是那样短暂,我们把母亲接回家。躺在自家的老屋里,兄弟姐妹们含泪为母亲穿上她自己早已准备的寿衣,母亲睁开眼睛,环视周围所有的人,没有语言。二嫂给母亲喂了点水,但已经咽不下去了。下午5点25分,母亲在亲人和乡亲们的呼唤中,安详地离开了人间。

母亲的遗体在老家停了一夜,第二天9点,送往莒南火化场。8月22日下午1点30分起灵,2点,安葬在老家公墓,与父亲合葬。下午2点30分,天降大雨;下午5点,太阳出来,我们完成了给母亲上三日坟的重要仪式。

母亲走了,当过老师已经退休多年的二婶说:老嫂子的去世是这方人们的重大损失。

母亲走了,人们不远千里赶来为她送行,这是我们做儿女的没有想到的。村民们送来的花圈上百个,不少是兄弟几个一起来送。我想,这中间有许多都是母亲给他们或他们的孩子看过病的。

母亲走了,我告诉母亲:您留给子女的,子女永远学不完、学不了、学不好。

远在美国、加拿大、保定的孙子孙女为他们的奶奶献上了花圈,从烟台匆匆赶来的外甥女夫妇在姥姥的遗像前虔诚鞠躬,还有刚就业的外甥女写下了长长的文章:“这一年里,我急着考试急着去更多的地方旅游尝试不同的东西,却忘了有人长大就有人老去。这几天总是想起小时候,每天睡醒午觉便牵着姥姥的手去买巧克力,一段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缎廊冈镜男∨ⅲ罄茨歉鲂∨⒊怨芏嘀智煽肆?,一个人走过很多路,但是再也记不起童年的味道?!?/p>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