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我来到滨州,那时候的滨州是北镇。
1982年春节前夕,我从济南出发,乘坐长途汽车,一路颠簸,一路牵挂,到达北镇。
那时候,我毕业工作仅半年,趁着半个月的春节假期,去北镇看望小弟。当时,我每月领到31.50元的工资,8月份参加工作,手里也了些积蓄。
小弟在滨州医学院读书,他在信中告诉我:自己的髌骨错位,需要手术,手术不花钱,是学校拿钱。
老父亲胃癌病重晚期,母亲是出不来的;小妹16岁,没出过远门;大姐在宁夏随军,也不可能回来。家里的事情,只有二哥,
也许是年轻,二十多岁的我,来到医院,和小弟在一起度过了最难忘的日子。
当初的北镇,大清早,马路上是白色的盐碱,人们用毛驴车拉黄河水,沉淀后饮用。
岁月是最好的遗忘药。34年过去了,最难忘的几件事情,依旧留在脑海。
小弟手术前,需要签一份文件,我是第一次读到这个文件,看过文件,我坚决不签:我对大夫说:这件事情,我干不了。这上面,写得吓人,出了问题,都是我们承担。我父母不在这里,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最后,还是护士长,悄悄对我说:签吧,都是这样,你不用担心。
看到护士长和蔼可亲的面容,我的心踏实了许多,她就象自己的大姐一样。是的,我只身在此,小弟等着手术,我怎能不签字。
这件事情,让我长大了,从中学会了担当。12年之后,作为工会主席,一位年轻的职工在齐鲁医院做手术需要签字,父母及家人不在身边,我很自然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时劝这位年轻的职工:不用担心。最终,他顺利出院。
弟弟的手术成功完成。弟弟告诉我:哥,我听着大夫朝我的骨头里砸钉子,一声一声,挺清楚。
我问:“痛吗?”
弟弟说:“不痛?!?/p>
我摸摸弟弟的头,说道:“不痛,过几天就好了?!?/p>
为了给弟弟增加营养,我用酒精在弟弟的宿舍,把大米放在饭盒里,给弟弟熬大米粥。宿舍的学生都回家过年了,想到弟弟吃到大米粥,那种兴奋的样子,做哥哥的感到由衷的高兴。
弟弟一天天见好,同宿舍的一位北镇病友,十分关心弟弟的身体,尽管没有资金及物质上的支持,但从他们的眼神中,我感到,他们对我们哥俩的关心。也许,在他们心里,这兄弟俩不容易。但在当时,我们很自豪,住院动手术,不用自己花钱,这对两个农家孩子来说,那是天大的优惠,这也是小弟成为大夫后,一直不忘回报社会的原因之一。
小弟的病一天天见好,我的假期也一天天快结束了。我不该为自己的家事请假,我要准时赶回单位。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老父亲腊月二十八日,在等不到两个儿子回家的消息后,去世了。这事,我不能告诉小弟。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1882年秋季,二叔家的小妹也来到北镇读书,和小弟在一所大学。春节过后,在我假期临近,小妹来了,她一身素服,一看就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
小妹告诉我,她的母亲正月初三去世了。
两个苦命的弟妹,从此将相依为命一生。
走前,小妹说:哥,你放心吧,我照顾四哥。
小弟艰难地从病床上下来,走了两步,告诉我:“哥,我能走了?!?/p>
我知道,小弟是让我放心回单位,而我的泪已经止不住留下来。
我走了,小弟的身体慢慢恢复。
第二年,小妹也在医院做过一次手术,我告诉小妹:“你们俩是幸运的,要永远记住医院的好,就是学好本领,回报社会?!?/p>
34年后,再次乘公交车走在去滨州的路上。阳春三月,路旁的柳树,用暖暖的黄色温暖人们的视线,麦苗绽放着青春的色彩,油菜花让鸟儿的歌声愈加嘹亮,偶尔,一只风筝在天空飞奔。
原来的路,早不在我的记忆中,我走在这条宽敞的柏油路上,心儿早已经飞到滨州。
长途车过黄河浮桥,向东奔流的大河,远处已经百年的铁路大桥,挺拔的鹊山,呈现着一组丰富的山水画卷。我想起,当年刘鹗从齐河前往济南,需要等到黄河封冰,而后到达济南,于是有了名垂千古的《老残游记》,也有了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的更加俊美的描写。
如今,芙蓉街前,黑妞说书的雕塑,观看着每天潮汐不断的人流。
河、湖、泉、山,这江北独有的景色;李清照、辛弃疾、张养浩等词曲名家,让济南赢得曲山艺海、名仕众多的美誉。
长途车,过黄河,济阳沿途街铺的标志烙印的济南的信息,这让我知道济南已经不再限于黄河以南,已经穿越黄河,把济阳纳入泉城的怀抱。而济南,也因此有了更加宏大的未来梦想。
二个多小时的路程,转眼即过。路上,司机不时停车,把沿途招手的人们装进车里,同时,也把现金装进自己的口袋。
从滨州汽车站,到滨州大饭店,乘出租,10元钱。和车站广场的出租司机谈价格,他要求一人20元,两人以上才能开车。这种价格,断不能接受。
走出广场,乘出租,司机说:“打表吧?!?/p>
我点头。
滨州的市区道路即宽又平,昔日的盐碱,今天早已不知去向,宽阔的马路,耸立的高楼,优美的沿街雕塑,把这个孙武曾经生活过的故土,打扮的分外妖娆。
河中“航母”的震撼,滨洲大酒店的气派,健身广场的浩大以及科技馆、文化宫的气派,将昔日的黄河古道小镇,改变成一位俊美的绽放着青春活力的北方汉子。
记得,前不久,我在烟台看到滨州医学院的大门。当我询问司机:滨州医学院是否如故时,司机回答:“还好!”
还好?!
滨州医学院的昨天,因为小弟小妹,我曾经与之有过短暂的交集。当我在喜马拉雅,在胶东半岛,在云贵高原进行勘探时,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地方,那就是小弟小妹曾经学习的地方。
如今,小弟小妹都成了省城的大夫,但这里,是他们的起点,更是一个国家将众多学子走到学校,接受教育的地方。
我庆幸,我们生在这样的国度,这样一个时代,尽管我们有辛苦有付出,但我们也有更多的收获。
感恩社会,回报社会,人生才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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