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物,近处的事
林小会
大年初三的阳光正好,暖暖地,有着八月的润朗,让人不忍心辜负,透过几幢楼的缝隙,光影中,有些事秘而不宣,一些情绪正在发酵,一列火车在铁轨上带着咣咣咣的声响往前冲,一车厢一车厢的故事,被裹挟着,不知所终。记得往年站在父母家二楼长长的楼道上,一抬眼就望见那条铁路,而现在,目光在不停地遭遇拔节生长的房屋阻挡,象射线一般经过数次的折射后,才能找到一个出口,终究舒展任性地自由放射,那种心情就象站在十字路口,被各个方向的红灯逼停,辗转观望间,终于有一处亮起了绿灯,你胸腔里的那口气陡然呼了出来。周边的楼房越发地生长得任性,再往后,怕是让目光通畅抵达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会变成奢望了。
突然就想去看看火车,想在铁轨旁,在路基下,让火车带着的那阵大风,将我刮着往前踉跄,象岁月那只大手,将我推向时光的深处,跌入那些明亮的忧伤。那些铺着的枕木,会在心房里暗自延伸,一直贯穿全身的经络,偶尔,会有咣咣咣的声音,从中年一直通向心里深处的童年和少年。那些小小的人儿,一直住在铁路边的那个小院子里,有弟弟,有妹妹,还有我,甚至还有一些身影与姓名模糊了的邻家小伙伴,经常在一起吵闹,在一起玩耍,在一起为自家的一小点利益生气,互不理彩,或为谁家兄弟姊妹欺负了自家人,哥哥或姐姐率弟妹讨要说法,对垒互骂甚或互殴?;褂幸恍┒盖偷耐?,让人害怕想起却又逼近大脑的边缘,如铁轨下的砂石,不小心踩空,会崴了脚,将心硌疼。近距离的,想去跨跨那些铁轨,还有铁轨下铺的那些砂石,大大小小不一。铁路后面的寨子,离年少时生活过的房子很近,可从来没有穿过它。现在,它就在我眼前不远处,过一条马路,穿过一些不规则的自建房中间的巷道,再穿过那条铁路下的涵洞,就可以抵达。
女儿不愿跟我去,她宁愿在家里,窝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她这样的年纪,还没有太多物事占有记忆深处的内存,忙着以游戏或明星八卦填充,而我,却需要将大脑中的碎片清理,以腾出不大的地方,供今后的时日反刍。
真要感谢弟弟的女儿,我的小侄女,这个有着红朴朴小脸蛋的四岁小女孩,冲天的小辫高高盘踞头顶,看着我给她买的酸奶的情面,她愿意陪自己的姑妈去走一遭,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此行,于自己的姑妈,会有怎样的一番心境。她不知道,姑妈是要去找那些远远离开当下的影子,那里面,也有她父亲的影像,就象那列渐行渐远的火车,就算拉长了喉咙嘶喊,也挣不断时光那条无形的线,每一个人,每一件物,都被时间粗糙的大手抚摸得日渐模糊。那些逝去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我心里无端地生起一些害怕,远去的,是无论什么都无法拽回来的,正因为不可逆,才让人心生畏惧。我不知道,没有了她的陪同,我是否能鼓起勇气,完成这一次的回望之程。每个人的心里,对于过去,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敢直面的恐慌。
这个小小的人儿,就这样陪我上路了。牵着她肉肉的小手,就象被年少的时光拉扯着,有着湿润的质感。下了楼来,过了马路,穿过那些握手楼,以及纵横交错的电线、电话线、网络线,这些生长迅速的非生物,其发育和繁殖速度无物可比,当然,这得感谢人类无比强大的创造力,在这些长势迅猛的物质面前,我居然找不到那个穿过铁路的涵洞,眼睁睁地看着被绿色铁丝网隔离开的铁路,近在咫尺却无力穿越,难道空间是一个比时间更为强大的霸主,或许,无形的时间以这种有形的空间来证明,只有时间,才是无坚不摧的?这是一个时间的界点,穿过去,就是历史?
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那个能让我穿越的涵洞却踪影全无,那是我的时光隧道。我几次走入了绝境(死胡同),那些新旧不一的房屋,横陈着年龄不一的面容,陌然看着这个带着小孩到处碰壁的妇人,还有那条邋遢的野狗,在一个敞开的垃圾池边转着圈觅食,让我心里有些发紧,小侄女隐隐感到了不安,“姑妈”她眼睛盯着那条狗,抓紧了我的手,轻声叫着我,怕惊动了那条狗。我轻轻地抱起了她,这个给了我胆量的小女孩,此刻埋着头伏在我的怀里,周围的空旷给了她莫名的恐慌,阳光下的一切,如星球上的旷野,寂静而寥远。轻轻绕过那条狗和垃圾池,我看到了一个小窗内,一个老妇人投来的目光,从一个暗黑的窗内,穿过那几道细小的钢筋焊成的窗条,象一个世纪那样的绵长,裸露在外的红砖加重了这个距离。我的记忆在此刻打着呵欠苏醒,给了我灵光一闪,有如神明一般,我朝着它的指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就在我快要绝望时,一辆三轮车带着突突突的响声,拉着一车的锅碗笼屉,自铁路下横穿而来,我象日本动画片里的机器猫一般,终于找到了我的时空机。
涵洞不长,仅为生活在铁路两边的人们能自由穿越而设,里面流淌着浅浅的污水,在地面上肆意画着看不懂的图。抱着那个小人儿,踮着脚穿过了它。这个寨子叫大寨,是的,你没听错,不小心与那个很知名的“农业学大寨”里的大寨同名,记得寨门前牵得有一根水管,是山后面引来的山泉,那时还没有自来水,很粗很粗的管子,没有阀门,白天黑夜地流淌,供一寨子的人生活用度,既便如此,管子前经常都有很多水桶、木盆无章法却又暗自有序地排着队,或有人插队时,会有吵闹甚至打架。年少时的我,对于缺水的惧怕,可能就是来源于此。我尽可能在夜深时去挑水,每当看见自家水缸里的水渐渐浅下去时,我都有要让它随时保持满溢状态的紧张,我总怕明天有什么需要用水的地方,深怕水缸里的水不能满足需求。在夜晚,我挑着两只空桶出门,妹妹拎着个烧水壶跟在后面,打着电筒。铁轨上,两个小小的人影影影绰绰,还有一前一后晃着的两只桶。我们在铁轨上走得很有节奏,步子很恰当地踏在枕木上,不偏不倚,那是长期生活在铁路边的人们独具的功夫,特别是挑上一大桶水后,水在桶里跟着脚步有节奏地晃啊晃啊,可就是跳不出水桶的拘囿,就象我一直走不出这条铁轨一般,有时,里面还有一片随手在哪家的墙边摘下的苔类,绿绿地在里面随波逐流。在夜里,是少有人来挑水的,对于我这样一个怕与人打交道的年少者,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不惧怕夜的黑,我怕白天里人们的狰狞,妹妹比我多一项惧怕,那就是接水处那家人家的大黑狗,有一次,那畜牲居然一声不吭地冲上来,一口咬住了妹妹的小腿。那时没有打疫苗的说法,家里人用菜刀在砧板上刮一些碎沫,在伤口处抹上,就算处理完了。长大懂事后,我时常在心里有着无端的恐慌,生怕哪一天,那些潜在的病毒会疯涌而来,将妹妹的身体吞噬。听说狂犬病发作前有畏水的症状,我便时常暗暗观察妹妹,见一切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隐忧一直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潜伏着。
而现在,当年来挑水的地方已无踪影,我甚至找不到它的大致方向,那些瓦房,已被几层高的自建楼房取代,楼下通常都是门面,可没有几家是有店面经营的,很多人家将原本用来做店面的那间屋子,用来做堂屋,在神龛上供上香烛,屋角摆着凌乱的家俬。顺着稍宽些的主街往里走,一家小院子里,摆了一摞摞的碗碟,各种规格的锅盆,还有笼屉,表明了刚才给了我指引的三轮车,它的来源。在很多农村,有人专门承办红白酒席,从锅碗瓢盆到桌椅板凳,从食材采买到厨师挥勺,主人家不用自己劳心,只要说明要求,几天几夜的流水席,自有人有条不紊地供应,一院子的人在嘈杂热闹中觥筹交错,以本地话大声打着招呼,女主人忙碌着撩一把头发,汗水在因忙碌而红润的脸上滑下。此时,这家人定是派出了人去打理主人家的邀约了。这样的寨子,已经没有当初的本色了,高大的新楼房,不规则地夹着一些矮小的老房子。记得小时候,一个小学同学家住在寨子里一个大院子里,有着高高的条石砌成的台阶,我曾经从院子前经过,往里看去,厚实的大木板门将院子挡得虚虚实实,深浅难探,让人心里无端有几分敬畏,对于住在里面的同学,也生出些疏远来。忽然心里就有着某些想去探究的欲望,想着那样的大院子,应该能稍稍抵御外界的侵袭,包括时间。
铁路被绿色的防护网围着,阳光以冬日从未有过的炽烈,倾巢而出,路基下,有芜杂的小草,孤单的妇人,牵着小人儿,静静地守候着?;鸪悼炖?,火车快来,小人儿在嘴里念叨着,阳光照着她的脸,红朴朴的。那列不知何时才能驰过的火车,却始终不见踪影。
有些物事,终究是追不上的。
轻轻地转过身,拉着一脸懵懂的小人儿,往深处慢慢走去。这厚重又轻薄的时光呀,有如那列呼啸而去的火车,带着渐远的啸厉,我追不上它,所有的人,都追不上了。
那么,去探究一下背景,该是可以聊做慰藉的吧。这个寨子,是火车驰过时,必不可少的背景。背景里的初始,有错落的瓦房,有一两棵开花的树,大小不一的院落,也有一些常见的耐养的花,还有一两条晒太阳的狗,莫忘了,还有一群在火车到来时大呼小叫的小人儿。
随着道路往前走,有些破落的房子,夹杂在参差的水泥楼房里,房顶上的瓦已有一些不在瓦楞上,凌乱地一个压一个,门前有水渍的地方,铺了薄薄的一层青苔,石头砌的墙越发地显得低矮,有如老年人的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的离地面越近。我总是在极力辨认,不停地判断,在某个大致相似的角落,我看见了当初小学同学家的大院子。那个院子,此时正在幻灭中。院门前高高的石阶早已不见踪影,不断增高的路面,已与院坝齐高,石头砌成的门楣,无遮无拦,一个大南瓜卧在上面,干枯的两片南瓜叶耷拉着,不复往日的肥阔。那扇大木门荡然无存。神秘感以及当初的那份疏离,竟然如此真实地落在尘土中,有如旧时的大家闺秀沦为粗布民女般,真实却不忍触动。时间真会将所有的物事都按进尘埃里么?我瞬间失去了跨进去的勇气,不忍直视时光对岸的不堪。收回跨出去的脚,我怕踢翻了尘土淹没下的破落。
那个中学还在,在寨子的最深处。我当初没在这个学校上学,感谢外婆,她老人家有一个亲戚,在县城里的学校当校长,我得以在县城里读书,每天放学回家,总要与寨子里这个学校的学生对撞而过,由此,我知道了这个学校。说来真是好笑,不只是学校,相隔不远的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当初,除了上学,做家务,哪里也没去,直到上高中后,同学告诉我,哪些单位哪些学校在哪里,我一脸的懵懂,让她直惊讶,其实,我一直是个对外界有着惧怕的人,与人交往,也总是有些瑟缩,鼓足勇气,在心里一万次地给自己打气,才能迈出脚步。“生怕人家将你舌头割了去”,外婆总这样说我。虽然现在,我不再怕别人将我舌头割去。学校粉刷得光鲜,有着农村学校固有的特色,硕大的励志标语刷在教学楼最高处,不算大的操场边,停着几辆车,看门的老头叨着烟,和两个人在门口晒太阳吹着闲天,一些零碎的家常跟着烟雾四散开去。
学校侧面,靠着一座山,这应该就是当年栽满桃树的那座山了。母亲年轻时,有个姐妹嫁在这个寨子里,每年寨子里的集体分桃果时,她总会将自家的那份匀一些给我们家,这让我们几姊妹对寨子里的人羡慕得很。据说,寨子里的集体,那时好象是叫公社,而母亲所在的公社,种有红薯,地里的红薯收获后统一分配。我们放学后,在已经刨得蓬松的土里,将红薯叶翻开,寻找遗漏的红薯,一些小小的,长得弯曲细小带着须根的红薯崽,会被一双双小手薅出来,等不及洗,用衣袖擦擦,将带泥的皮啃下一圈吐掉,咯嘣咯嘣地嚼着红薯芯,带着甜味的红薯沫会从嘴角流出来,白白的,有时会冒着泡。太阳照射下的山,静悄悄的,那些桃林,已消失殆尽,山脚有一些菜畦,碧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对夫妻,在翻着地,一个大水壶歪靠在地埂边。有人在过年,有人在过日子。而我呢,我在翻找日子。
就这么轻轻走过,寨子被我轻易地透穿,而时光,亦宽容地留出一个缝隙。一些过往,分列两边。无关前后,只有左右。
那么,由远及近,该把脚步拽回了。我也要去找自己的小院,那个火车开过时,最不可缺的背景,里面囤积了一个妇人几姊妹的童年及少年。其实,心底里,此行,着实是奔着那个特定的目的地去,只是,心底的怯意,需要一些其它背景做铺陈,那么,回来吧,只是,还能再找到么?我心里没底。
铁路旁那条不到一公里的路,我反复走了几个来回,不出所料,没有一座院落是我熟悉的,确切地说,已经没有一座院子了,一个挨一个的,是几层的楼房,一些楼顶的琉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我不得不在眼前搭上凉棚。心已烙伤,眼不能再受伤。
借着铁路对面一座废弃的厂房做参照,我大致确定那个院落的位置。此时,一座三层高的楼房霸气的立在那儿,旁边还挤挤挨挨地排着一溜小矮房。前两年,每当坐火车经过,还能看见那个小院一晃而过,心底以为,它或许,会一直在那里。我以为,以它的轻微,会让它漏过时空织就的这张厚重的大网,我以侥幸的心理来揣摩。那么,我终究是错了。
我用了许久,试图将记忆的碎片拼接,以遥远覆盖眼前。
那么,火车,将是唯一可以借铁轨,将过去与现在连在一起的介质了。
不知道,当初院门前的那棵杨树,是否还记得,父亲从火车车窗扔下的那袋米么?远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每个月回家一次,是火车载着他回来的,车过家门,而车站,则远在家门以外的十多里地外,也就是说,家,长在父亲工作地与车站之间。就象一条数轴,家是中心点,车站是负数轴上的一个点,而父亲的远方,则是正数轴的一个未知数。我记得,我记得,阳光下的我在心里说。父亲买了生活用品,往回赶,有些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的肩头,到车站下车后,还得扛着往回走,于是,院门前玩耍的我们,就成了接应他的那个通讯员,只是,这接应的地点,却是移动的。也许我的描述有些艰难,那么,就再赘述几句。也容我在阳光下,再仔细地咀嚼一回。往家赶的父亲,从火车窗口探出头来,远远观望,有些小小的期盼在他的心里,他渴望在火车经过家门前的那一瞬间,能看到在院门口的我们,那么,那一次,如他所愿,他的三个子女恰巧就在院门口,在那棵小杨树上荡来荡去。父亲老远地招着手,喊着其中一个的小名,他要赶在火车路过家门口之前,将声音传送到子女的耳朵里。声音的速度比火车快,这一点,物理学家已经证明,他的子女中有人听到了,抬头往火车来的方向望去,这让他信心大增,也使得他的计划得以实施。那袋米就这样被他从车窗扔了下来,准确地落在院门口,他的子女们雀跃着将米搬进了家,同时,也在等待着他在车站下车后,沿着铁轨走回家来。无论那棵已经消失了的杨树记不记得,我都不会忘记,包括杨树本身。我们几秭妹经常将杨树细小的树干掰弯,把杨树的腰身压得弯弯的,吊着荡秋千,我们有时也晃悠悠地坐在上面,以至于,那棵可怜的杨树,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能横着长开去。自此,杨树在我记忆中,一直没有长大过,一直生长在它的童年里。
那棵杨树是幸福的,它不用接受现在的改变,它早已被改变。那么,那些花儿呢?它们的花事如何了?
火车还是没有来。我就继续想想那些花儿。小侄女捧着一盒酸奶,站在一个台阶上,两朵大红花开在她的脸上。
小杨树身后的小院里,花事因季节更迭,那种叫臭菊的花儿,颜色鲜艳,味道却不好闻,挨着墙跟种了一排。院子中间,用碎砖头矮矮地垒了个圆形,种有夜来香,在夏日的傍晚,慢慢绽开一叶叶的黄色花瓣,三个小人儿盯着那些快要绽开的花苞。一朵接一朵的花苞,在几个孩子的关注中渐次盛开,就如电影中的慢镜头般,花儿跟我们一样,对花事乐此不疲。我记得,我还是记得,那几株大红花,经常招惹些蜂蝶,大翅膀的蝴蝶,斑斓的荧粉在阳光下闪耀着,静静地停在某朵花上。妹妹常摘一片红色鸡冠花,撕开了粘在鼻子上,花瓣随着妹妹的奔跑,被风吹着往一边鼻侧倒,与她脸庞上的两处红晕,一起在阳光下红润着。一如身旁这个喝着酸奶的小人儿。只是,不知道,妹妹是否还记得,当年坐在院门前,粘着鸡冠花的小人儿,她的背后是挤挤簇簇花开得热闹的小院,火车经过携带的强风吹起她的头发,有些发丝扑打在她的脸上,那瓣鸡冠花,被吹得扑簌簌的,终于抗不住,离开妹妹的鼻梁,不知所终了。
也许,不知所终的,不只那些花儿,不是么?连那个院落,还有老房子,都烟消云散了。某一天,连在这里居住过的人,也会消失。只有这条铁轨,依然在原地。想来,上天是要留这么个物件,让它串起以往和当下,或许,还有未来。也或许,它也没有了未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又用什么,来串起它呢?
我等了许久,火车终究没有来。
火车快来,火车快来。火车,你听见我内心的风声了么?
作者:林小会 QQ:335286443电话:1359588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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