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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的呈現(xiàn),向下的開掘——評黑馬詩集《煤炭書》

來源:作者:周維強時間:2022-07-08熱度:0

黑馬自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以來,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其間,雖有低潮,他也能主動尋求思路上的突破,繼而革新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完成詩學上的重新建構(gòu)。黑馬的創(chuàng)作主要集中的詩歌和散文詩領(lǐng)域,創(chuàng)作體裁的集中,讓他有更多時間來思考和審視自己作品的語言特色和美學特征。工作內(nèi)容主要和煤炭、地質(zhì)打交道,讓黑馬有了更多機會接觸煤、礦工和腳手架、煤礦,寫“煤炭詩”,出版一本和煤炭有關(guān)的詩集,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其實,我對近些年涌現(xiàn)出來的“鄉(xiāng)土詩”“石油詩”“煤炭詩”等命名,持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詩歌就是詩歌,這種圈子化甚至概念化的命名,反而束縛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自由與活力。在沒讀黑馬的《煤炭書》之前,我曾心存疑慮,黑馬是否會跳入“煤炭詩”的牢籠,為了寫“煤炭”而故作矯揉造作之態(tài),寫應(yīng)景詩,寫應(yīng)酬詩,直至讀完全書,才發(fā)現(xiàn)我的疑慮有點多慮了。這是一本情感的合集,一本詩人日常生活的合集,是詩人把平素漫溢的真情詩句,一首一首撿拾起來,整理成集的合集,也就是說,是先有了自由的詩歌創(chuàng)作,后有的整理成集。水到渠成的出版,并不是為了應(yīng)和創(chuàng)作而硬湊成的“煤炭書”。詩集以“卷”的形式串聯(lián)起每一首詩,共分五卷,有著名評論家冉軍作序,后記中黑馬以《我為煤礦工人代言》為題寫下了自己寫作此書的感慨。和老井、陳年喜等煤礦工人筆下的滄桑、疼痛之感所不同的是,黑馬書寫煤炭題材的詩歌則走向了浪漫、唯美、真情和復(fù)古的書寫方向,具體到文本中,我以為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美學和詩學特點:

向上的呈現(xiàn)。按照“一分為二”的哲學觀點,有疼痛就有歡喜,有憂傷就有喜悅。和煤礦題材相關(guān)的詩歌,有老井、陳年喜寫苦難、悲憫的詩作,那是他們的真實生活,來自于一線,有著對生命大徹大悟后的體會與觀感;自然也會有黑馬筆下的“浪漫、唯美、真情”之作,這是黑馬的生活,并不矛盾。反而,我認為這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真實。一反“壓抑”“悲苦”“痛徹心扉”的閱讀感覺,讀黑馬的詩,讓我相信人性的美好,感受到了生活的陽光與溫暖,在營造出來的詩意氛圍中,語言明快如刀,意象質(zhì)樸如光,在黑馬的“煤炭詩”里,你能夠領(lǐng)略到詩人深沉的愛與濃郁的情。詩人絕非濫情或者故作深沉,而是因為生活在礦區(qū),記錄下自己實實在在的感受,礦難、死亡、悲傷那樣的詩歌,已經(jīng)有詩人下筆了,要想超過同時代詩人的詩歌寫作,除非有比他們更深刻的生命體驗或者生活經(jīng)歷,否則,就是依葫蘆畫瓢,反而寫不出像樣的詩。我以為黑馬是清醒的,他就寫自己實實在在的生活,寫“蘇北”,寫“故鄉(xiāng)”,正如他在《黑馬的村莊》里歌吟的那樣:“黑馬的村莊——黑黑的村莊——空空如也/失去星辰的村莊,失去皈依的村莊/我在仰望中,淚流滿面”,讀到這樣的詩句,誰又能說,詩人的“淚流滿面”是虛情假意的呢?雖然沒有老井、陳年喜筆下的深刻與悲憫,但是涌動的真情,因為“真”,同樣可以打動讀者的心。

我用“向上的呈現(xiàn)”表明黑馬煤炭詩的詩學特征,是想說,黑馬的煤炭詩,格調(diào)是向上的,思想是向上的,情感是樂觀的,有點像礦區(qū)里的綠樹或者野草,在一堆黑黑的煤中,向上的生長著,展示著生命的蓬勃與活力。詩集《煤炭書》里的詩句,也恰好驗證了這一點,比如:“我歌唱,不是因為寂寞/而是因為我愛/愛這樸素的、具體的、簡單的祖國/愛一盞礦燈的光榮與夢想/愛春天里的戀曲,她的模樣”(《我歌頌煤……》);再比如《煤是春天的舞蹈家》的首節(jié):“煤是春天的舞蹈家/伸出健碩的肢體,舒展手臂,騰空躍起/伴著機器的轟鳴聲/在亢奮的傳輸帶上/在春天里,盡情地旋轉(zhuǎn)舞姿”;還比如:“煤情,是用黑暗制造心靈唱片的神/把青燈捻得比夜還長/淚光中的村莊,比夢還輕/夜晚,火車的轟鳴把我的沉睡喚醒/被夢想搬上火車,像火焰,像奔跑的雨滴”(《朗誦》),無疑,在黑馬的詩篇中,雖然字面上寫的是“煤”和“煤炭”,但稍有心思的讀者都能夠感受到“以物喻人”“詩以言志”的詩學奧義。黑馬歌頌的“煤”,是煤礦工人的勞作,是煤炭詩人的真情,是個體面對礦區(qū)生活的真情朗誦。

作為一個農(nóng)家子弟,由考學改變命運開始,然后接受文學女神的召喚,黑馬一步一步用自己堅實的筆,書寫著生活。他保留了一個農(nóng)家子弟質(zhì)樸的真情,同時,面對著生活的不公與悲憤,他依舊堅信生活的美好會替代那份隱痛或者陣痛。也許有自我安慰的心理暗示,但是,更多的則是一個詩人對于美好人性的固執(zhí)向往。黑馬繼承了古典文人乃至他的故鄉(xiāng)——沛縣人文的精髓,那就是以王者的胸懷看待萬事萬物,以漢風的豪情吟誦古今詩篇。自然,“煤炭”題材的書寫,是他這份豪情吟詠中的一部分,向上的呈現(xiàn)里,就會有著某種機緣上的重疊。黑馬的詩作在閱讀上幾乎不設(shè)置閱讀障礙,意象鮮明,雖然語句通暢,詩情澎湃,但卻沒有口語詩的隨意,這也驗證了他的書寫立場,那就是,以個體經(jīng)驗的真情尋找寫作意義上的普遍性,達成和閱讀者心靈上的默契與配合。黑馬用一種格調(diào)上揚的姿態(tài)展示漢語詩歌的立場與情懷,洋溢著古典氣韻,又有著本土經(jīng)驗和現(xiàn)代詩學的美學折射。相得益彰,美而不亂。

向下的開掘。如果僅僅以為黑馬的詩歌一味地上揚,而不接地氣,就有點以偏概全了。在近三十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黑馬始終秉持著認真與勤懇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深耕自己的詩藝。盡最大能力去豐富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不重復(fù)自己,不重復(fù)他人,精益求精,從優(yōu)秀詩歌中汲取技巧與營養(yǎng),以閱讀養(yǎng)創(chuàng)作,以交流拓寬創(chuàng)作視野,同時和胡弦、丁可等優(yōu)秀詩人相互切磋、交流,黑馬“向下的開掘”既有現(xiàn)實的悲憫意識,又有寫作上的突破與靈魂上的追求。在《煤炭書》中,有不少詩篇折射了這位不僅贊頌生活的美好,而且貼近生活的真實,記錄苦難與礦工艱難生活的煤炭詩人的同情心與悲憫心。黑馬對底層生活的記錄與描述,更想引發(fā)讀者的思考,引發(fā)關(guān)于生命真相,關(guān)于生活真相的思考,而不僅僅是呈現(xiàn)后的一種情緒釋放。由于詩人生活、工作在礦區(qū),在擁有第一手資料的同時,如何建構(gòu)與解構(gòu),如何重塑與再造,黑馬在思索的同時沒有忘記自己的詩人使命。他的詩歌,總會在詩句里設(shè)下疑問,然后引導(dǎo)著讀者跟著他設(shè)下的疑問產(chǎn)生聯(lián)想與心緒上的啟發(fā)。

比如《下到煤巷的深處》:“下到煤巷的深處/你才會懂得真正的生活/那些上升的、下降的風,那些破碎的時光/燙傷了多少黑夜和黎明/翻滾的力量,勢如松濤/如閃光的星辰搖撼著顫抖的大地”,不用多言,詩人用真情的詩句展示了“下到煤巷的深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這種體驗,是切膚地真摯,伴隨著孤獨、寂寞、寒冷和真實;《八百米深處》這首詩,則將礦井下降的深度調(diào)至更深的距離:“在荒謬的生活中間/是煤,一再教我學會了敬畏/黑色的煤是我眼中幸福而絕望的金子/在煤海的深處/睜著黑洞洞的眼睛”,豈止是在寫煤,就是在寫煤炭工人的真實生活,兩相對比,地上的凡俗生活和地下的孤寂生活,是兩個世界的兩種鏡像,感恩凡俗生活的寧靜,是無數(shù)人奉獻后創(chuàng)造的寧靜,是以“礦工”為代表的向下攫取光明的人貢獻了自己的熱能與熱量;而《一千五百米深處的活字典》則寫出了新奇的感受:“每一次黑暗中的跋涉/都是一次生命的洗禮/披荊斬棘,嘔心瀝血,以匍匐的泳姿/撰寫出一部工業(yè)文明的活字典”,從煤巷下降到八百米,再到一千五百米,不僅僅是距離上的向下,還是心靈上的向下,是生命體驗的向下,詩人黑馬,做好了親近詩歌真相的準備,親近礦工真實生活的準備,所以,他向下的姿態(tài)有著決絕的勇氣與力量。

同時,黑馬寫煤炭,一直沒有在“煤炭”這個單一的題材上做意象的重復(fù)。他將“煤炭書”的寫作背景置于“蘇北”這一意象的布景里。在大蘇北的平原上,展開自己美學和詩學上的想象。這也是黑馬詩歌的浪漫所在,因為長期在蘇北生活,對蘇北的熱愛與忠誠,遠遠超過那些異鄉(xiāng)來的過客。眾所周知的原因,國內(nèi)的煤礦,大都是先有礦,后有工人勞作。很多煤礦工人有著背井離鄉(xiāng)的經(jīng)歷,從天南海北云集到礦上展開作業(yè)。這也是很多煤礦詩人在書寫“煤炭詩”時,既有生活上的艱辛描述又有離鄉(xiāng)的哀愁記錄,雙向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有著復(fù)雜而艱深的體會。黑馬則是深耕蘇北這塊土地,土生土長的蘇北人,這樣,得以在童年的記憶,少年的經(jīng)歷以及原始的對土地的崇拜和圖騰精神的建構(gòu)里,審視“煤”這個 意象,從而讓他筆下的“煤”更有著素樸的回溯,且由于詩人能夠感同身受理解鄉(xiāng)情鄉(xiāng)親的苦痛,而讓詩歌有了更為濃郁的懷鄉(xiāng)之情。

漢詩的光芒。詩集《煤炭書》,完美踐行了黑馬的詩學觀:“提倡獨立、自由、創(chuàng)意、簡潔的詩歌,主張回歸漢語詩歌的民族性和傳統(tǒng),同時萃取西方現(xiàn)代詩藝術(shù)精湛的技法,古今貫通,中西合璧,賦予中國當代詩歌新的元素、活力和遼闊的氣質(zhì),堅守在人民中間寫作,為人民代言,保持詩人在時代中特有的啟示、純粹與擔當,旨在傳承漢語詩歌藝術(shù)魅力,并試圖抵達‘大詩歌’的境界與高度?!?/span>

黑馬寫下自己的詩學觀,同時也在踐行自己的詩學觀,做到“知行合一”,實屬難得。整本詩集,似乎也在朝著恢復(fù)漢詩的民族性傳統(tǒng)的方向上靠攏。我在閱讀的過程中注意到,黑馬化解大詞運用主旋律意象的能力有著自己的心得和體會。這些在很多詩人看來根本不可能入詩的詞語,在黑馬的詩歌中卻有著非常合適的位置,將抒情的風格恰如其分地嵌入其中,將情感合理地楔入肌理,整首詩的氣韻就顯得平和而唯美。黑馬的詩歌語言是平實的,平實的語言背后濃縮著詩人的真情。借由詩歌傳遞出他對生活的熱愛是真摯的,他對礦工的贊美,對“煤”的贊美,對風景的贊美,都有著非常動人的藝術(shù)感染力。鮮活的詞語,在黑馬的筆下跳躍,強烈的代入感,讓我身臨其境,也會情不自禁地歌吟與傳唱。詩意萌發(fā)的地方,恰恰是風景產(chǎn)生的地方。黑馬將“煤”的詩意推向了一個新的境界,不再是苦情的,掙扎的,甚至帶有著個人情緒上的不理智,反其道而行之的寫作,則讓黑馬詩歌呈現(xiàn)的是春天般的溫暖,這種溫暖帶來的是希望,是力量,是美好人性的一次次精彩的呼喚。當人們讀完黑馬的詩,會情不自禁地去吟誦,從而驗證,黑馬的詩和“歌”有著邏輯上的聯(lián)系和古意上的契合。

自媒體時代,詩歌的傳播途經(jīng)更加便捷,各種類型的詩歌輪番登場。漢語詩歌站在了時代的十字路口,詩人為何寫詩?如何寫詩?寫什么樣的詩?不僅僅是詩人所要面對的問題,其實也是每一個詩歌從業(yè)者所要面對的問題。黑馬的詩集《煤炭書》,之前書名為《烏金記》,因為種種原因遂更名為此名。雖然寫作煤炭詩已經(jīng)有不少年頭,但是真正把煤炭詩結(jié)集出版,在黑馬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這是首次。在詩集《煤炭書》中,我的懷舊思緒和懷古之情一次次被激蕩出來。黑馬的詩歌中,表達了不少對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與呼應(yīng)。同時,對于古典詩歌的意境再造和運用,也有著自己的美學傾向,像《爐中煤》是對郭沫若詩作的隔空唱酬:“我沉醉于此——/煤的光明、煤的熾熱、煤的寬廣之中/那通向黎明的/——全人類的自由!”,像《關(guān)于煤的十七個童話》,以短句或者小令的形式,書寫了對“煤”的詠嘆;像《浴火之煤》:“煤礦,像明月依偎著我的一生/每一塊煤都很安詳/在裊裊的炊煙里/從家譜里走失的人正贏來浩大的春天”,用浪漫主義的筆調(diào),寫出了煤燃燒著的熱情。

通讀詩集《煤炭書》,我更愿意相信這本詩集是一曲交響樂,帶著礦山的深沉與靜穆,穿越云層,在耳邊奏響。黑馬把煤炭詩作愛人、朋友、親戚,繼而抒發(fā)心內(nèi)的情感,這些詩歌有的寫作在九十年代,有的寫作于疫情期間,但是收集在一起,卻有了恒久的感動與光芒。隨著新能源的推廣,終有一天,以煤炭石油為代表的消耗性資源會退出消費市場,但是煤炭貢獻的價值,煤炭詩人貢獻的價值,定會在時光的冊頁里留下深刻的足跡。審視黑馬的詩,我有時在想,他能否寫得再深刻一點,或者古典意境的化用再寬泛一些,對細節(jié)的描寫刻畫更準確一些,或者就像老井、陳年喜那樣,書寫疼痛與悲情,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那還是黑馬么,那還是黑馬所寫的煤炭詩么?也許,正是因為黑馬詩歌的獨特性,才成就了黑馬詩學觀的存在。別林斯基說,詩是生活的表現(xiàn),或者說得更好一點,詩就是生活本身。黑馬的生活對應(yīng)著蘇北大地,對應(yīng)著蘇北的鄉(xiāng)愁,也對應(yīng)著黑馬的煤炭詩的詩學觀。所以,黑馬煤炭詩的浪漫唯美元素,是自發(fā)的,是來自心靈深處的,同時,他筆下的那些大詞,也帶有黑馬的體溫和聲音。我在《煤炭書》中感受到的,是一個詩人用生命體認礦工世界的過程,是情感的燃點和沸點爆發(fā)的過程。在煤炭這個意象世界里,黑馬完成了生命和靈魂的皈依。黑馬和他的煤炭詩,會沿著漢語的詩歌傳統(tǒng)繼續(xù)書寫下去,有理由也值得讀者去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