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溪草山位于江西省赣州市上犹县西北部,平均海拔一千米以上,主峰1333.3米。草山的下三分之二伴生灌木,上三分之一是青一色的草海。草山绵延百里,总面积约10万亩。近年来,双溪草山逐渐成了华东驴友的圣地。慕名而来的驴友,无不对草山的草一见钟情、一倾而倒。但我的草山之行,见到的,却不仅仅是草。
10月15日的午后2点,我们一行十人从赣州启程,下午5点到达了人烟稀少的草山脚下。此时,泥石路崎岖不平,我们弃车步行。期间,突来“旺旺,旺旺”的两声犬吠,让我们打消了进到山下一户农家打尖的愿望,都急急向山上逃去。待停下喘气时,发现已窜进了一片木梓树林。这片茶树林不能不说是一番景致。茶树的高矮,一律是人伸手可致树顶。此时,花蕾如团,有的已经绽出半圆的瓣沿,质如玉片,而黄色的花蕊已经探头探脑沾露欲滴。更难想象的是,偶尔,还有一颗颗茶桃与花蕾相点缀,这些当陪衬的茶桃,有的艳如酒红光泽可鉴人影,有的笑成十字露出油光黑亮的茶籽。这带籽含蕾的茶树,让我想起当年怀里抱着我、肚里怀着妹妹的母亲!晚上,我从房东曾老汉那里得知,今年茶籽歉收,所以茶农就特意将不多的茶籽留在树上,让它熟透滴入泥土,来年,就能长出一片自然生的茶树。再看地下,茶山已经全部垦复,这既能让老茶树透气自如和吸取养份,又能给滴落的茶籽创造发芽生长的良好条件。草山下的农户,原来既珍惜天然,更不惜奉献。当领略草山的全貌后,我才看清:双溪草山,是位深闺待嫁的少女,她的头戴、衣饰、裙装,既有古典遗风,又有现代风潮,但她的脚却还套着一双露趾的“解放鞋”,作为草山的衣食父母,他们岂敢只仅仅是守护和依赖于这份上天的恩赐,他们早把呵护自然、经营自然付诸于日出而作!反过来,茶树也厚赠了茶农,据说,去年这里的茶油卖到了每公斤100元。这就难怪,草山能添加茶林这一景。
由于茶林周边并无房舍,我们只得再次返回犬吠人家。刚见农家,那只黄狗又向我们举头送来两声“旺旺,旺旺”,然后回头向农家也是两声“旺旺,旺旺”。后来,我才听懂,黄狗向我们的两声是“欢迎,欢迎”,向农家的两声是向主人报告“有客,有客”。农家听到黄狗的报告,走出一位六十左右的老汉,老汉姓曾。领队在向曾老汉细说借他院子搭帐蓬、向他买晚饭的诉求时,一位女队友同时向曾老汉提出:“老人家还没竣工的新房子里面,能不能让我们搭帐蓬?”曾老汉笑道:“能,能能。如果是夫妻的,得包个红包给我,多少都行,我们自己的夫妻还没在新房开过张呢!”。很快,我们在曾老汉家中经历了晚餐、入帐和早餐三个阶段。晚餐的标准是九菜一汤,晚餐时,有的驴友问曾老汉有没有酒水?老汉说“有,有有。两块钱一碗?!庇谑牵兴娜烁鞯懔艘煌?。饮至中途,有的已经把碗中酒喝得就要见底了,这时,谁也没注意,曾老汉提了酒壶给每只酒碗续起酒来!老汉的举动让我们大吃一惊:强卖手段来了!早餐的标准是粉干中每人一个荷包蛋,但是,早餐却加拌了一份红烧肉。我们再一次担心吊胆起来,老汉家是宰定了我们,等下就是新帐旧帐一起算了?这时,老汉的老伴,用土话给我们解释了一番,听了半天,我们才明白,原来:这红烧内昨晚就应该上的,但因为红烧肉放在另一个锅子里清炖,老汉端菜把这肉忘记了,当时为了九个菜,老汉将另一份家人吃的红烧豆腐端了来凑数,到了清锅洗涮时,老汉的老伴才发现少上了一个菜;昨晚老汉加的酒也不另收钱,这是这里的规矩,添福添寿添平安!草山主人表白自己的直露、率真和对待客人的无私、祈愿,我想,并不亚于草山任何一处的风景。
早餐后七点,我们向草山跋涉。越过昨天傍晚误入的茶树林,映入眼窝的是无数只千姿百态的香猪,一色的黑不溜秋,呈现出既生机勃勃又跳皮撒野的样子,大的小的,向上向横的,还有向我们直扑而来势不可挡的,这势头、这景象,让跋涉者眼界大开又惊心动魄。近前才看明白,这是石头!我俯身细看一只“香猪”,海水侵浊和打磨的痕迹依稀可见。我不觉抚摸“香猪”喟然长叹:一千万年前,你们本是跟着海水去击水涛天的,谁想一个懒觉,海水走了,却落得如今遗落草山之下,石不如石、猪不如猪!当我再放眼时,视野内不单只有四处撒野的“香猪”,此段的草山俨然成了石头的舞台,且看:有的如凳,可供跋涉者或坐或倚;有的垒成寨子,为农家当作院墙,遮风挡雨、拒兽防盗;有的砌成一面,挡土成田;有的垫在墙下,充当民房之基;有的塑成一物,或鹰、或猴,供人观奇;有的一手擎天,托起半壁江山。此时,耳边仿佛是“香猪”们排山倒海的口号:垒,垒就墙!隆,隆为山!垫,垫成阶!任刀劈成两半,也要峭成壁立千仞!正在我满眼是石、前路莫辨时,一支黄色的尾巴,如导游的三角黄旗,飘飘摇摇地给我们指出一条向上的路来。仔细一看,原来,房东家的黄狗已做了我们免费的导游。
出了“猪草滩”,我们进入伴生灌木林,伴生灌木林一律的枝相横伸、树型苍老。所过之处,野果们如乡下吊脚楼上看新奇的小孩,一个个、一簇簇扒在枝叶间向我们打量。有冷饭籽、芒锤籽、乌通籽、钩簕籽、山樵籽、马褂簕籽,有米莉芹、野柿子、八月拿、尿珠子、灯笼炮,还有无数我叫不出名但多呈黄、红、紫、黑颜色的果实,为了草山的秀美,将自己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临近灌木林与草场的边沿地带,我们来到了“板栗坡”。在“板栗坡”,野板栗以夹道的方式迎接了我们。奇的是,野板栗树高不过人,有的还只有五六十公分,却都硕果累累。以我估量,这些野板栗树没二三十年的修练功夫,果实是结不出这种程度的??瓷先ィ謇豕淙淮堂瓦?,却有的闭唇含羞,但大多数已经笑逐颜开,笑得一粒粒金光闪亮的籽实伸手可捻。这种诱惑是谁也经不起的。于是,我们把观光健体的目的向云雾之中一抛而去,都伸出双手忙于把籽实送向嘴巴和口袋,让嘴巴饱偿甜脆的滋味、让口袋满足丰收的欲望。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一直导引我们的黄狗,已经不见踪影。我想,是不忍看我们这种无功摘果的行为,还是不屑与我们这群无功摘果人为伍?
离开“板栗坡”,我们就陷入了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雾阵。记得,早晨告别曾老汉出发时,太阳已经出来,东方一片蓝天高悬,我们不少人还准备了防紫外线的面罩,女伴们还加涂了一层防晒霜。其实,此行对于草山的云雾,还在“猪草滩”时,我们就叫绝了。当时,太阳刚刚出来,抬眼上眺,草山顶尤如一只豁了多个口子的山缸,从豁口涌出的云雾,如葛洲坝喷出的闸流,更精彩的是:流经豁口的云雾,一会是黄的,一会是红的,一会是白的,一会是黄、红、白交织;一会一泻千里,一会又如老人蹒跚漫步。此行,我们本是到山顶看草去的。那云雾奇观,又燃起了我们观云听涛的强烈愿望。此刻,身临其顶,我们竟连草的真面目也难于一睹了。当我们失望至极时,随着山风一拂、太阳一低,云雾奇观就在前面、草的风采诱人心醉。我们正要雀跃时,云雾瞬间又把一切淹进一片白色之中。这云雾是不是在作弄我们,还是想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来草山观景,无论是谁,都必须始终具有太阳般的执着、太阳般的光芒?
为了观赏到草的秉性、草的气势,我们打开手机和相机,捕捉着太阳给我们的稍纵即逝的机会。于是,尽管不尽人意,我们还是一次次抓拍到了草的本性。至少,我是认定了,草是万众一心的,因为,无论我分辨哪一株草,同类或是不同类的,高的或是矮的,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举动,比如:一样的你拥着我我拥着你,一样的尾端此时是黄的根部是青的,一样的开放着蓬松的狗尾巴式的草花。我还相信,如果当年的武则天把这里的草移植进上苑,或是1928年8月28日毛泽东回师井冈山路过此地时,这里所有的草都没一根不是春绿秋黄的。写到此,我陡然想起一首诗,这首诗是对草山的草最真实的描述:“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不同的是,最后那句要改成“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根都在草山的身上,不舍不弃”。认识了草,也基本穿越了草山的山顶,我们坐下小憩的时候,曾老汉家的黄狗再次出现了,我看见它嘴上衔着一只标有“泡椒凤爪”的空包装袋,久久不肯放弃,它是贪恋凤爪的遗香?还是作为草山主人的一种本能使然?
从双溪草山下来,曾经萦绕我多年但始终不解其义的“天人合一”一词,我终于明白了它的全意,感谢草山那茶、那人、那狗、那石、那果、那雾和那草,是你们给了我最准确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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