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子心无尽,...寒衣针线密”。感觉到冬天的来临是母亲连续几天打来的电话,叮嘱我明天要换上在大衣橱最上层保暖的棉衣和厚秋裤,早晨要自己熬点小米粥热热身子再去上班。
我放下电话看着窗外艳阳高照,法桐青黄的树叶被微风吹的来回摇摆,大院里的枫叶才微微露出红晕,青翠的竹林懒洋洋晒着阳光,池塘里金鱼还在大口大口的吐着泡泡。大雁还没有南飞,秋天才刚刚来到,秋天丰收的果蔬才刚刚开始在市场上出现,还没来及品尝呢!办公室里的女人才换上入秋的衣服,扭动着裙摆,花枝招展,步履优雅,满面春风。
冬天在哪里呢?冬天早装在母亲的心里了。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母亲在早晨、中午、晚上必看天气预报,有时错过了播报时间,就会跑到邻居家再问一遍。每逢看到风雨雪天气来到我们半岛内陆地区,肯定会就会打电话过来,一遍遍地絮叨。在母亲的嘱咐声中,我总觉得母亲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知道母亲非常想搬来照顾我和女儿的生活,但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脑萎缩引起的老年痴呆让去年还十分健谈的父亲返老还童,语言功能和智力只达到2岁儿童的样子。生活起居离不开母亲手把手的操持,常常母亲喂完父亲,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又牵挂起远方的我和女儿,在电话中一遍一遍叮嘱,先问我们吃饭了没?近几天可能有冷空气要多穿衣服,然后再说说父亲和自己的身体最近很好,让我放心等。
做为人子、人父的我,生命和命运的确不是一种偶然的存在,我的存在不是我自己的存在,与我自己之外,我的生活中一切都是父母亲的,也是儿女们的,更是家庭的,照顾好自己,关心好家庭每个成员更是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应该如此!
母亲与我是有心灵感应的。
去年冬天,我右眼突然失明。我独自办理好病假及入院手续,把女儿生活学习饮食安排好,叮嘱女儿不要给你奶奶透露我生病住院的消息,以免让她焦急担心。又给母亲打电话说我要去学习一个阶段,上课的时间可能不方便接电话,但我会天天打给您的。
住院第15天后安排做的眼睛玻切手术,手术后麻醉剂药效时间一过,眼睛中刀口开始疼痛,剧烈的痛感从眼球内部传遍整个头部,护士换了3次缠在眼睛上被泪水和汗水湿透了纱布。我全身湿辘辘的衣服也把床单沾满汗水,平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不能翻身,牙齿咬破嘴唇,咸咸的味道灌进喉咙。我强烈忍不去感受痛疼的感觉,去想母亲和父亲此时在做什么呢?想我在初中周末回家一顿饭怎么会吃上7个煎饼,又非常想喝母亲用大锅烧的老家井中的水,一口气喝饱。
医生在换了一次药和纱布后,我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我是在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后醒来的,我常常在梦里闻到这种阳光般温暖、清爽、甜美的味道,掺杂着柴草燃尽后炊烟的味道,是一种特殊的温馨的老家屋子里的味道。是母亲!我想喊一声“娘”!但沙哑的嗓子根本喊不出声来,我手在黑暗中摸到了母亲的手,一双不大的手,经历了磨难和风雨,粗糙的、满满厚茧的手,就是这一双勤劳的手撑起了我们家的一片天。
我出院后问母亲怎么知道我住院的?母亲说,连续两天梦见了我。一天晚上梦见小时候的我在老家炕前喊“娘”,一声一声不住的喊,娘答应了,而我却满眼泪水不说话了,似有满腹委屈。第二天梦见我在放学后,没有按时回家,找遍了周围村子,在睡梦中喊着我的乳名中惊醒的。
母亲半夜醒来就没有再睡着,第二天早晨天还不亮就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带着父亲找我来了。而我那天早晨为了准备手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漏接了母亲的12个电话。
母亲领着花白头发的、傻傻地父亲,步行到了车站,乘公共汽车到了县城,先去了我家通过邻居证实了我好久不在家了,又找到女儿的学校,问了我的情况。辗转倒了三次车来到省城医院。找到我病房时已经哭得看不清路了,很难想像文盲的母亲从老家村里子一路找到我时经历的痛苦与哀伤。
现在脑海里时常出现步履蹒跚的母亲在公交车上一边流泪一边拔打我电话的情景,而花白头发傻傻的父亲,自生病后没有情感知觉的父亲也陪着母亲流了一路眼泪。
母亲常对我说,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经历不到八十一难就成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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