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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老屋，存在我的记忆的深处。随着时间的流逝，老院已经鲜活起来，愈来愈强烈。老屋在时光中愈发清晰，让我有了片刻的犹豫停留。在程樊村，我有了一段时间的驻足，让我拥有离开晋城煤矿学?；氐焦氏缁仆辽系囊欢蚊篮檬惫?。

在老院老屋这片刻的犹豫，时间也缓慢下来。

老院老屋处在程樊村的中央，大队部的东边，村中池塘的北边。老院的北房当时已经被拆掉了，椽和檩堆放在西房屋檐下边。经过常年的风吹，还有太阳的暴晒，还有下雨溅起的雨水的侵蚀。有些椽头已经裂开了，似乎只能静静地堆放在这里。西房是小三间，我们以后的五年就在这里生活，至少我们少了风吹雨淋。院子的东边和南边应该没有建过房子，只是院中央四合院的形制给了我一个错觉。三棵枣树在院子的东边栽种着，由于多年没有被管理，所以它的每一个枣子肌体内部都被虫子占据着，几乎无法吃。院子的南边有一棵苦梿树和一棵花椒树?？鄺喪鞔Ａ⒃谇奖?，从大巷里可以看到，至少说明这个庭院还有人居住。花椒树在村上每一家的庭院都有，花椒叶和花椒冲击着黄土地上人们的味蕾，是这里除醋酸另一个给人记忆尤深的味觉触动。

我从煤矿学?；氐秸飧鐾ピ?，最初是想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我的思想和我的身体一样胡乱地长着，总想做一些事来说明我是这个村上一个新的村民。这时我正年轻力盛，总喜欢做一些事情给老院和老屋增添点东西。有时，我就在西边枣树附近开辟出一片土地，土被翻出来，地被平整出来，给它浇上水。于是我种上了西红柿，常给浇上水，任它一味疯长。等过了二十天，我给它搭起了木架子，让它顺着爬上去。又过了一个月，我给它掐尖，但我不会只能随便掐尖，又任它疯长。结果我没有看到结出的西红柿，更没有看到它走上我的餐桌，只看到一株又一株茂盛的西红柿蔓。我只有放弃了对它的管理，重新寻觅做点别的事。

母亲在西屋的门口对我说，你不是种地的材料，更不是做农民的料，你还是继续读书吧。于是我走进了邻村北杨的学校，又开始读书。但我心里还是不愿意看书，甚至希望它在我的手里发黄变烂，我还是希望自己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

我是程樊村的一个新村民，但我不认识村上的一个。但不久就改变了这样现状，我读书的许多同学就是程樊村的，我也和村上的同龄人玩耍，还有我暑假期在镇上当小工也认识了村上的人。我希望建一幢好的房子，引起村民的羡慕。我甚至希望买几头强壮的牲口，要学习扶犁耕地，要吆喝着牲口赶着牛马车，甚至还要种上一块地西瓜，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瓜农。我更希望自己扛上一把铁锹，在地里挖坑浇地。我希望自己的每个行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我一个极其平凡的人，住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子里，我注定无所作为，我必须为我自己找点事做，找个挣钱立身的事情来做。

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总在周末扛这一把铁锄到等待耕种的土地锄去野草。村里的人都说我闲得无事。我曾经把一直钢笔丢在了地里，当时竟没有丝毫的遗憾，我自认为不是学习上能取得成就的人，我的梦还是在种庄稼上。晚上，奶奶就把钢笔给了我，但她并不知道是我丢的，看来是老天不让我离开学校?。∥抑皇窍?，我要在这个村庄呆下来，依靠一年年的丰收改建这个老院子。并添置一些农具，勤快地耕作在这块黄土地上。我是这个村新的一员，我也希望买上几身新的衣服，走在村上的巷子里，希望得到女孩子的回头看，引起她们的注意。我青春的荷尔蒙让我执着前行。我要长久定居在这个程樊村，让自己在这里等待理想的实现。

我真的该改变老院老屋了，时时在心中勾画这修建后的老院，修缮后的老屋。北屋的地基依然铺着砖头，平平整整的，现在只能用来晾晒粮食。我要在上面修建高大的房屋，让村民羡慕不已。要把西房拆掉重建，让它变得宽敞通亮。下一步就是在东面和南面修建新的房屋让它变成真正的四合院。我就是这样在心中酝酿着我的宏伟计划，并想把它付诸行动?？缮钭芨盼铱磐嫘Γ业拿蜗胗忠淮伪晃耷榈囟纤土?。

弟弟就出生在西屋，他比我幸运多了。他是这个村上真正的村民，更留恋这个老院老屋。但是，他现在比我对老院老屋的记忆更少，因为当他懂事的时候老院就消失了，老屋已经被拆掉了。他的记忆是模糊的，简直是混沌不清。在这一点，我就幸运多了，我记住了它所有，甚至家具摆放的位置。

父亲真正回到老院比我还晚了三年。也许他意识到是自己到外面漂泊了很多年，他这个主人对老院对我们的不负责任，让这个院子荒芜了好多年。而它的再前一个主人我的爷爷，更是不负责任，他毅然决然地离家了，留下了奶奶和父亲，经常以泪洗面等待他的归来。可最终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有奶奶的离去父亲又出去闯荡。父亲似乎意识到自己太对不起这个老屋，迷途知返，于是他开始努力地做生意。结果出车祸走了，我是从外乡的卫生院把他拉回了老院，让他静静在老屋睡了一晚就把他送到了冰冷的墓地。他还是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土地，而我却决定离开这块伤心的地方，让另外一个地方让另外一段时间给我疗伤。

做这样的决定也是让我犹豫不决的。我理想的家园当时决定就在程樊村，可现在还是决心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去疗伤，也是那么迫不得已啊。多少年以来，当眼前的一切成为结局，是时间改变了这一切，把我从一个小青年变成一个中年人，把我从年轻气盛的人变成了一个认真思考的人，我的强健体魄也变成了体弱多病。老院老屋也改变的面目全非，我找不到它的一点迹象。村庄也发生了改变，巷道变宽了，家家都建成了小洋楼的房子，这是我们足以欣慰的事。但也有些事让我感到遗憾，村里生活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让程樊村失去了活力。并且村中心空的房子也越来越多，许多像我一样的人到城市里生活，这是程樊村的悲哀。

我已经离开了程樊村三十年，已经整整老掉了一代人或一代半人，我在村上的年纪就是我女儿现在的岁数。我只能坐在黄昏里感叹岁月的流逝、沧桑巨变?；购檬奔湓诔谭逵辛艘淮味淘莸耐Ａ?，让我对它多了份牵挂。老院老屋虽然已经消失在邻居家的庭院中，也根本寻觅不到它任何踪迹。爷爷和父亲所有的心血已经化为乌有，他们应该是遗憾的，他们应该是痛心的！对于我也是一样的，我在这个地方的理想和追求，已经像尘土一样消失殆尽了，能不遗憾和伤心吗？

那些被拆下的椽和檩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当时我曾给母亲说把它们当柴禾烧了算了，以免占着院坝的地方。母亲却说，它们本来就是用来盖房的材料，烧掉就浪费了，假如你哪一天回来需要建房就可以少买点材料。现在过去了三十年，就是没有被烧掉，它们也在自然的太阳晒风吹雨淋中失去了他原来的功效。我也不好意思问母亲它们的去处，又一想，问了又有何作用呢？

现在我已经远离了过去的忧伤，只留下对故乡的爱。程樊村，成了我的牵挂。其实，这样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就比如我吃着程樊村的羊肉和别的地方的羊肉，嚼到嘴里会一样的香。在羊的骨髓和肉里吃不出爱与恨的东西，只有营养和香味。于是，现在程樊村，还有我的老院和老屋，成了一份深沉的牵挂和记忆。无论我如何折腾，也走不出对它的思念。

我想起了我在地里垒成的那道埝，它也许隔开了我家和邻居家的地。但那又能怎样，现在大面积的苹果园，已经寻觅不到那道埝了，也就是我与程樊村彻底消除了那道隔膜。老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老屋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我想我老的时候，还想回到程樊村，去慢慢寻觅我生活的印迹，寻找我心中的老院老屋。也许，我会落叶归根，重新回到程樊村的怀抱。一片果树地中，我正缓缓前行，并若有所思。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