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五之后,剪剪细风已把岭南的山色吹得越加翠绿,隆冬酝酿的情愫,正在横亘的山脉上弥漫着,丝丝缕缕传播着关于春的消息。
三月,江南。一场春雨,扑向大地,春风在戴青的底色里,载着一场奔腾的花事,款款而来。在万物成长中,再没有比盛开更让人心动的事了。
阴雨周末,车载着异常兴奋而又故作深沉的我,在105国道上呼啸奔驰,驶入龙南境内的小武当时,摇窗而望,道路两旁,映入眼底的,除了桃花,还是桃花。
连平县上坪镇的中村,在赣粤交界处这个习惯上被称之为“桃花山”的地方,无边无际的桃花,铺天盖地盛开着,就连田埂、屋舍也都弥漫在花的海洋里,那热热烈烈的花开,把天空映成了红色,大地像涂上了一层脂粉,万亩绵延的桃林,就成了一幅迷人的粉墨画卷。
有人说,春天是被桃花点燃的,这个,我深信无疑。你看那崖畔上,沟谷里,屋舍旁,一簇簇怒放的桃花,像落下大片的胭脂云。那殷殷的色彩,宛如一场红红的雨,滴落在群山的褶子里。那壮观而又血色的红,像从泥土里长出来一样,端端正正,朴朴实实,地地道道,以它的纯粹和本色,让你叹服。
我以浑身血脉贲张的激进行为,一鼓作气,从山底爬到山顶,再穿山而过钻入桃林岔道间,沐浴着和煦的春风,闻着阵阵沁人的花香,恍然自己就是《桃花源记》中那个武陵人,“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或许是某一种极致期望的心情感动了上苍,天气在迷蒙了一上午后忽而转睛。阳光透过一层层花瓣,落下一地斑驳的花影。抚摸着那棵树干皲裂、颜色发黑的老桃树,一种深深的敬畏莫名涌出,经历冬的苦寒后,它还能极致地绽放着,看似柔弱百态,含羞娇媚,却偷偷蕴藏着一种顽强的力量。那密密麻麻的枝丫上,缀满着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枝枝,一朵朵,在温暖的阳光里,以最美的姿态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想起一个叫范晓波的人写过的诗句“还有什么比你的颜色更接近血液,柔弱的生命竟有如此艳丽的色彩”。想起那年去桃花岛看大片粉色桃花时,突然想起这句,竟有嘲笑的嫌疑,如今才彻底释然。
提着相机随着人流,在那个最高的观景台上遥望,一会看看山坡下那些端着长枪短炮的人是从哪个角度来拍摄这片石上桃花的,一会又转过头看看那些美女们挥动着彩色丝巾在镜头前做怎样的千娇百媚,看着看着,仿佛自己也融入其中,竟有些不想离开。
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桃花山”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冲动,想折一桃枝为笔,蘸雨露为墨,在幽静的山林中,书写一场关于桃花的传奇,和名字有关的记忆 。只是当身后的光阴被一截一截剪短后,我丝毫还是没有任何长进。那反反复复被我组装的句子,依然写不出,眼前这盛开的景。
对桃花蚀骨的热爱,早已融入在春天的过往记忆里,每当春潮来袭,桃花盛开的时候,内心一种仿佛被酒精点燃的热度总是持高不下,有兴奋,有难忘,也有不舍?;辜堑们靶┨烊ジ酉氐奶一ǖ嚎刺一ㄊ?,当站在江水滚滚的渡轮上,看到一片光秃秃的枝丫时,竟依然能怀着一种愉悦的心情把整个小岛走了一遍,最终,哪怕是一片桃花也没拍摄到。
中午在下村一桃舍吃饭的时候,我们执意要把桌子摆在小院的那排排桃树下,桃舍的主人解释说,他家的桃花开得早,现在大部分已落了,早上起来忙得也没扫干净,怕我们介意。看到满地残红落在嫩黄的草尖上,我更是坚持,落下的桃花,依然是桃花,这和开着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花开花谢,流年辗转。再热烈的花也会调谢,再美好的青春也会逝去,亦如我这凡身俗子,当所有的经历都成为往事时,再不像年轻的时候,把心态调的热烈奔放,而是慢慢往回收,就像落入泥土的片片花瓣,纵是有万千感慨,也只作沉默不语。
接连又翻了几座山头后,浅浅暮色已逼近,淡淡霞光洒在了谷底,一阵柔风从身边吹过,花瓣开始轻舞飞扬,一些落入土里,一些却落在心上。
三月,和你共一场温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