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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舊在

來源:作者:劉連營時間:2018-08-20熱度:0

來到紫蓬山時正值中午,薄云裊裊的天空上,太陽就像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球,還沒上山呢,面頰上的汗水就不停的順著脖頸朝下淌,前胸后背一會兒就濕透了。

熱是必然的,進入盛夏了,不熱才不對呢。紫蓬山的熱是晴熱,干干爽爽利利索索,雖熱卻不燥,仰頭望天總有幾朵云像是在趕路,前面的剛飄了過去,后面的馬上又跟了上來,都很好看,像風姿綽約的女人。藍藍的天上白云飄,哪首歌唱的?藍天白云,潔凈如洗,還帶點神秘,紫蓬山還真是很美呢。

進了山門,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盤山路徒步而上,眼里的景色頓時就變換了另一種模樣。山路兩側(cè),森林茂密,泉水清冽,怪石嶙峋,不時就會出現(xiàn)一處名勝古跡,茂密高大的林木將投影鋪在了路面上,成了一把天然的遮陽傘,人走著雖不斷抬升著海拔高度,心跳的節(jié)奏也不似山下那般平穩(wěn)了,吸氣與呼氣有了一點忙亂而變得不再協(xié)調(diào),但太陽的灼熱大都分都被樹木擋住了,人的舒適度反而比山下好了許多。

看紫蓬山的介紹,方清楚了山名的蘊意。紫取自紫色袈裟,蓬取自蓬萊仙島,故得其名,寓于“迎紫氣,赴蓬萊”之意。紫蓬山的山門上書有一副楹聯(lián):紫氣東來叢林千古毓錦繡;蓬山西去大眾十方仰福像。上下聯(lián)的首字也恰是“紫蓬”二字,“紫蓬”二字就有了濃厚的佛家色彩。

紫蓬山還有一個山名,叫李陵山。三國時李典鎮(zhèn)守廬州,觀其山層巒疊嶂、奇石嶙峋、林木茂密、寂靜清幽,是一處難得的風水寶地,頓生喜意。在亂世里戎馬匆匆東奔西突屢建戰(zhàn)功的李典,心里一直不曾忘懷他的大磨大難的七世祖李陵,見到這么一處好山水,深受中國儒家文化倫理熏染的李典萌生了在此山巔修建廟宇、以祀祖先的念頭,這就是李陵山的來歷。

李典何許人也?山陽郡鉅野縣(今山東巨野)人也。李典從小崇尚學習,骨子里繼承了祖上驍勇善戰(zhàn)的血統(tǒng),然而更有著胸襟開闊、深明大義、謙遜忍讓、尊禮崇教的儒雅品性。李典很小從軍,有智有謀,軍階不斷提升,雖然年紀不大,卻被上下官兵尊為長者。李典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的孝道文化,祖先的功名始終激勵著他出生入死,建功立業(yè)。具有大儒風范的李典是東漢末年的著名戰(zhàn)將,深受曹操的器重,可惜英年早逝,去世時只有36歲。

由一座山而翻開一段塵封的歷史,透過刀光劍影鼓角相聞的廝殺,我看見了湮沒于歲月深處的一段故事。

群雄爭霸的三國是上承東漢下啟西晉的一段歷史時期,分為曹魏、蜀漢、東吳三個政權(quán),存續(xù)時間為公元220年到280年。從三國時期往前翻頁定格在公元前的99年,這一年,效力于漢武帝的西漢名將李陵奉漢武帝之命出征匈奴,率兵五千對陣匈奴八萬,如此懸殊的兵力戰(zhàn)法后果可想而知。兵敗后的李陵在漢武帝看來應該以身殉國才是,萬沒想到卻降了匈奴,堂堂皇帝豈能容忍,加之身邊文武大臣讒言挑撥,漢武帝就將氣撒在了李陵家族身上,可憐無辜的母弟妻子皆被牽連。 

李陵的遭遇引起了司馬遷的同情,這時的司馬遷在漢武帝朝政做太史令,類似于現(xiàn)在的國家圖書館館長一職。在司馬遷看來,李陵雖兵敗而降,實屬無奈之舉,只因雙方兵力太過懸殊才導致如此。況且李陵平時孝順母親,對朋友講信義,對士兵有恩信,對人也謙虛禮讓,常常奮不顧身地急國家之所急,有國士風范。司馬遷十分鄙視那些圍在皇帝身邊的文武大臣,這些人只知道在皇帝面前挑撥離間,落井下石,無限夸大李陵其罪名。

于是司馬遷就對漢武帝上言,替李陵打抱不平,說李陵只率五千步兵,卻能深入匈奴,孤軍奮戰(zhàn),并且殺傷了一萬余敵人。在援兵不至、彈盡糧絕、走投無路的絕境下,雖戰(zhàn)敗了,但李陵殺傷匈奴之多,也足以顯赫于天下了。他之所以不死,而是投降了匈奴,一定是想尋找適當?shù)臋C會再報仇吧。

司馬遷的本意是寬慰皇帝的,可是他過于直言,傷了漢武帝的自尊心,導致漢武帝認為他是在為李陵辯護,一怒之下,下令將司馬遷打入大牢。

司馬遷如果也像皇帝身邊那些見風使舵一邊倒的大臣,隨著一起說李陵的壞話,也許中國歷史上就沒有后人眼里的那個史學家了,然而這不是司馬遷的性格。富有同情心耿直謙和的司馬遷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以后,面對酷吏,他始終不屈服,也不認罪。不久,朝野上下到處傳聞著李陵要帶匈奴兵攻打漢朝的消息,漢武帝信以為真,便草率地處死了李陵的母親、妻子和兒子,司馬遷也因此事被判了死刑。

按漢朝的刑法,死刑有兩種豁免辦法:一是拿錢贖罪,二是受“腐刑”。司馬遷官小家貧,當然拿不出錢贖罪。腐刑雖能保命,可是卻要經(jīng)受殘忍的身體摧殘和極大地人格侮辱。悲痛欲絕的司馬遷經(jīng)過了異常痛苦的精神折磨后漸漸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他想如果就這樣“伏法而死”,就像牛身上少了一根毛,是毫無價值的。在大牢里,司馬遷想到了孔子、屈原、左丘明和孫臏等人,這些經(jīng)歷了苦難受到了屈辱以及所取得的驕人成果深深的激勵了司馬遷。他又想到了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和囑托,想到了自己正在編寫的史記如果死去誰來完成。想著想著,司馬遷的心里似乎打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不能就這樣屈服,一定要把史記寫成,于是司馬遷毅然選擇了腐刑,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

李陵之禍就這樣改變了司馬遷的命運,作為男人的司馬遷死掉了,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的司馬遷也死掉了,但是一部《史記》揚天下的那個太史公卻獲得了新生。

沿著彎曲回旋的山間小道前行,“西廬寺”三個金色的大字出現(xiàn)在了眼前。進得西廬寺,只見三三倆倆的人影穿梭在廟宇殿堂前,香爐里漂浮著縷縷青煙,朝拜祭祀的氣氛頓時濃了起來。西廬寺周圍松竹環(huán)抱,古木參天,環(huán)境幽靜,最為壯觀的是這里生長著大片大片挺拔秀美的麻櫟樹,山風吹來,樹影波動,發(fā)出幽幽的聲響,似乎向人們訴說著紫蓬山的悠悠情思。麻櫟樹為高大落葉喬木,一般高達30米以上,木材堅硬,耐腐蝕,不變形,果實樹皮葉子均可入藥,民間偏方常用于止瀉消炎。西廬寺的許多麻櫟樹,樹齡都已在200年以上了。    

西廬寺是紫蓬山的峰頂,也是紫蓬山香火最旺的地方,山頂上建有大雄寶殿、鼓樓、藏經(jīng)樓、多寶佛塔等多處建筑,佛教中四大菩薩中的觀音菩薩殿和地藏菩薩殿就建在藏經(jīng)樓的兩側(cè)。走著看著,想當年李典建廟于山巔,如今還能看得到歲月的痕跡嗎?帶著發(fā)思古之幽情的新奇和疑問,我在這片殿宇樓閣間到處尋覓著。也許是我專注的神態(tài)引起了出家人的注意,有一個年約四十歲上下的方丈很熱心地問我,請問施主在此有什么心愿,我便問他,當年李典在此為他的七世祖李陵建廟,這廟還在嗎?方丈搖搖頭,說,哪還能保存到今天呢。不過現(xiàn)在倒是有一座新建的李陵殿,他指著藏經(jīng)殿的后面,施主可去一看。

謝過方丈,我來到了李陵殿面前。李陵殿太平常了,就像是農(nóng)家小院里最簡單的三間平房,不高不寬也不大,李陵殿三個燙金大字的匾額懸掛在門廳的正中間,門柱兩側(cè)書寫著一幅楹聯(lián),右聯(lián)是昔為漢朝名將,左聯(lián)是今為佛門護法。據(jù)說這樣的一種格局是依照當年原樣建造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對西漢大將李陵的后代,三國名將李典的敬佩又增了幾分。

可惜的是李陵殿大門緊鎖著不能進去,站在門前透過方寸大小的窗格朝里面看,昏暗的房間正廳里放著一張長長的供桌,上面擺著三個牌位,中間是李陵,左側(cè)是司馬遷,右側(cè)是李典,除此而外,沒有再看見其它什么設(shè)施。

看著這簡陋的李陵殿,再望望四周造型雄偉高聳如云的各式殿宇,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好像怎么也說不清楚,只是此刻想立即下山的念頭是那樣的急迫,不容猶豫。

沿原路返回時再一次從大雄寶殿前面走過,耳邊傳來了陣陣隱隱約約的誦經(jīng)聲,清脆而響亮的木魚打破了西廬寺的寧靜,一處偌大的爐鼎前,請香的人們更多了,有的跪在地上,有的虔誠地彎著腰,也有站著的,在他們前面的香爐里,縷縷燃燒的青煙彌漫在紫蓬山的上空。   


(編輯:作家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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