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锅年代
李维康
久居都市,味蕾也逐渐变得挑剔起来。对日常能够吃到的美食总感觉缺少点什么,甚至已经判断不出什么才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了。
只是最近一段时期,对地锅有了特别的青睐。
圆圆的灶台,熊熊的炉火,木材的香气,还有锅中汩汩滚滚的鸡块,上下翻飞的小蘑菇,都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而每次围坐锅边的那份期待,总能把我带回遥远的年代,那个只有用地锅烹煮的年代。
曾经,鸡是我的最爱。小的时候,母亲每年都要养十几只鸡。待到长成,除了丢下下蛋的母鸡之外,余下的公鸡便成了我们寡淡岁月里垂涎的念想。母亲会在农忙之时,或在节日之际,或在农家少有的可以值得纪念的日子,宰一只鸡,配以蘑菇、粉条,一起炖在一口大铁锅里。锅下燃着熊熊的柴火,锅中翻滚着探头探脑的鸡块,我与妹妹自始至终都站在锅边,紧盯着锅中的鸡块,看它们翻滚,看它们收紧,看它们挤挤挨挨顽皮的样子,也看着妹妹嘴角不断流淌的口水。每每在鸡将熟之时,母亲便挑拣上好的两块让我们品尝,说是品尝,实则是母亲不忍再看我们巴巴的眼神。有一次,看到鸡要熟了,母亲在吩咐我们品尝之后,便借故离开了。我和妹妹在抑制着最初的冲动尝尝之后,便再也无法抵挡那难以抗拒的诱惑,你一块我一块的啃了起来。待到母亲转回来时,锅中好吃的鸡块已经所剩无几了??醋旁钐ㄉ系募抢墙澹约懊妹煤臀矣械憷潜?,又有点惭愧的样子,母亲非但没有责备我们,反而满怀歉意地说:“跟着我们受苦,真是委屈你们了。”
如今,我们虽然仍是家境平平,但随时买只鸡吃还是极寻常的事??墒牵源永肟盖?,离开故乡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鸡了。那农家灶房中散发出的浓浓的香气,以及锅边围着母亲站着的妹妹与我两人期待的眼神,仿佛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卷,定格成了记忆中一道永恒的风景,不可复制,亦不可替代。
而今,在我与母亲围坐在锅台边,等着即将到口的美味,看着母亲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更爽朗慈祥的面容,我终于明白,所有美食中缺少的味道,不是食材的失去本真,也不是厨师的厨艺不精,而是记忆中的时光流淌,是母亲眼中浓浓的爱意,是伴着暖暖亲情的清淡岁月,是心灵深处的那份悸动,是隔着那么遥远的岁月,又有了久违的温馨与宁静。
原来,那样的时光静好,只因有母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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